吹皱一池春水

lhongy

作者：暗夜blues
　　好容易挨到下班，回到家小艺已经睡着。床上放着香港男性杂志。地面上一簇皱皱的纸。我很愤怒。大叫着让他起来。他死猪一般。
　　太过疲累，我只能快步走到客厅，把音像放至最大，比央德的歇斯底里，我知他不喜欢。不到五分钟，有人狂怒敲门。南京土著不满的嘴脸肆虐我的耳膜，长达五分钟不能安歇。道歉道歉再道歉，仍恶语连连，说我不懂世故。
　　我正焦头烂额，后面一个声音响起，号什么丧，我在睡觉！
　　那土著终于被吓回。她若再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我相信小艺定会冲出来与她对骂。这八婆，嘴头上绝对胜过女子。
　　
　　小艺做到桌前，拿起筷子。我用力拍打一下。他翻着死鱼眼瞪我。我自吃我的菜。
　　——太残忍了吧？惹了人还是我摆平。
　　——还说！我大吼，若不是你，我怎能沦落到下三滥的地步。
　　——你以为你不是？
　　看他嬉笑的嘴脸，恨不能运真气一掌把他打成烂猪头。
　　——又没钱？
　　——是。
　　在这事上他从不瞒我。我也愿被他生吃。偶尔不满意，见他死猪一样的神情，也只得作罢。同他合租已经两年，吃食基本我包。有时笑他，还挑什么挑，我都包你两年。他夸口一定钓得金龟婿。我笑。他很傻。之所以照顾这无业游民，大概也就冲着这点。这世界上，必定还有纯真，不信，且看我身旁。如是想，也就有一分力气逃离堕落。
　　
　　——我找到一个，你不吃醋吧？小艺细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
　　——哦。贾斯廷？齐达内？这话我听到耳朵起膙。
　　——真的，他放下那本珍爱有加的杂志，发急道，某合资公司南京分公司的中层职员。月收入过万。有房有车。只差终身伴侣。
　　——耐不住寂寞，可以419，或4n9。我从书上分点余光给他，算是怜悯。
　　他愣愣的看我，一语不发，低头看猛男图片，这正是我要的。
　　
　　这星期的工作做得很累。天天加班至12点多。夜宵不敢吃。高脂肪高热量，不如省一顿算是减肥。上班地点离家2个小时的路程，车上就想睡过去，可怕睡过头，好容易回家，倒头就睡。星期五晚上终于不再加班，资本家真仁慈，也知道今天适合购物。晚上想把小艺约出来，省得他精力无穷，浪费纸张。我电话他。好一阵子才接。小艺压低着声音问，什么事。隐隐听见钢琴伴奏的背景。我问，你在哪里？突然那头响起激烈的掌声。他再回，有什么事吗？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挂断电话，隐隐不乐。我赚钱至不易。他到有心替我花销。音乐会动辄上百块的门票，他也舍得。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好容易才一个休息日。逛了一阵街，再无兴致。打道回府。顺道买了甜点，小艺极喜欢的天使夜。回到家，我以为小艺准会扑过来。他懒懒的在床上就是不起。
　　——怎么了怎么了！你干吗突然给我电话！小艺的声音提高到70分贝。
　　我莫名其妙。电话他也发火？
　　——你老早就喊着逛街逛街，今晚我有时间！有什么错？
　　——当然有错！再过一个星期我就可钓到他，你一个电话过来，他会怎么看我！
　　我彻底愤怒。好，好，我不和你争。
　　我摔门而去。
　　
　　——甜点呢？小艺怯怯的问。
　　我看看他。用眼睛指给他。他在我床边坐下。边吃边说。
　　——他是谁？我问。
　　——和你说过的。
　　——和我说过？一愣，方想起。是他？
　　——是。一个星期没见你。瘦了。
　　——死滚。我怒吼。想想这星期，早六晚十二。真没见过他。
　　——发展如何？
　　——还好啦。连声音都甜得发腻。
　　
　　小艺终于搬出去。那个男子在纬八度有套房子。我当然恭喜他。
　　一天小艺电话我，说请我吃饭。两年同居，一时分开真舍不得。我笑，我可没礼物送你。
　　——哪里的话。哎呀，干嘛啊，人家正在讲电话。
　　小艺嗲嗲的，我听着不顺耳。这不象他。简单约好时间地点，我挂断电话。
　　
　　到了那天，我正发愁不知穿什么出去。平常衣物就三件，两条待洗，一套已穿了三天。门铃响了。从猫眼里看见小艺和一个男子。我开门。小艺向我扑来。我骂到，疯了！
　　小艺见我衣橱大开，笑一笑，问，是否为穿衣发愁？我尴尬十分，狠狠得瞪他一眼。那个男子把手中的大包小包送到我面前。小艺偎在那男子身旁，补充：给你的。我知你穿175、b号。我忙向他们答谢。小艺说，都同居两年，这点东西算什么。又回头看了看那男子。那个男子笑一笑。风雅得很。
　　终于见识到五星级饭店的模样。我拘谨的很。那个男子让我多吃，十分热情。
　　
　　临下班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我问谁？
　　——我。可忘记？
　　——你是谁？
　　——小瞿。
　　脑袋转几圈，才知是小艺bf。忙道，你好。
　　他想约我吃饭。我爽快答应。至地点，见只他一人。我问，小艺呢？他看着我，只我们两个。我有些明白。只装作不懂。谔谔啊啊，绝不与他深谈。
　　——可以走走？权当消食。说着手已半搂我的肩。我忙推脱。
　　
　　——我不是随便的人。对小艺好点。
　　
　　我自不会傻到把这事告诉小艺。恋爱中的人智商一向很低。
　　
　　转眼，又是一月。我抓住一个机会，换了一份省心的工作。忙过头三天，想起给小艺电话，告知此事。电话拨了又拨，只无人接。第二天再拨，却告知停机。我向他家大去，也是无人接。或是旅行？也不知会一声。我暗自埋怨。
　　
　　隔了一个月，一个秋日午后，我终于接到小艺电话。却是在病房。我问他，怎么了？他只虚弱的说，他在鼓楼医院骨科。我忙打的过去。
　　小艺见我，勉强笑笑。泪水婆娑。我问他，怎么了？他只咳嗽道，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从楼梯上摔下竟能摔的大腿骨折？我气愤，猛掀起被面，两条毛腿竟有几片青紫！
　　
　　是不是他所为？
　　——不是，不是。
　　——到这时你还护住他。
　　
　　我见他强忍哭泣。不忍再说。况这是两者之间的事。
　　
　　过两天，我再去医院，医生告我，他已出院。
　　——康复了？
　　——他强烈要求。
　　
　　我一直寻找小艺。月余，仍不见踪迹。只得先放下，慢慢寻访。
　　
　　星期五，小瞿突然约我。廊桥酒吧。八点。
　　我放下工作，早早去找他。
　　小瞿比我早到。
　　小艺呢？我抓住这个男人的衣领。侍应生过来。我吼道，滚。
　　没人再劝架。
　　小瞿只低头，不再说话。我怒道，说，小艺呢！
　　小瞿终于哭了出来。
　　我心发凉。隐隐觉得这会是个不幸的消息。
　　小瞿说，他在504医院。
　　我呼出一口气。只要人在就好。
　　——小艺上次回来，只是咳嗽。查了，是肺炎。送医院太迟。现在仍住院观察。我发誓，小艺好了之后，我会好好待他。
　　我不顾而去。
　　
　　第二天，我从隔离房外面见到小艺。白白的床单，一个骷髅头卧在枕巾上。不由得泪水下来。这个苦苦寻找金龟婿的男人。小艺见我，嘴角裂了裂。我只是哭泣。我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我在外头喊道，小艺，你好起来，我们同居啊。
　　
　　小艺终于有所起色。医生说，这病来的快，去得也快。10天后即可出院。
　　我让那个男人结算医药费用，连剩下的10天。
　　楼上楼下跑了一圈，抓紧时间上个厕所。
　　就听见厕所里有人打手机。
　　——妈，放心吧。10天后我就回去。这次结婚也算了了您的心事。明年就可抱孙子。我脸色连变。
　　
　　十天之后。
　　小艺终于出院。我问他，可去纬八度？
　　他点点头。我无话说，把他送去。什么都可勉强，感情不可。
　　把小艺搀出的士，一个楼梯一个楼梯的走至门前，小艺示意我拿钥匙开门。我从他口袋里拿取出来。
　　——帮我整理衣物。
　　见我狐疑的眼神。小艺答道：我们同居。
　　
　　——知道吗，那个人曾单独约我。
　　我看看小艺，他只是淡淡一笑。仍有些忧伤。
　　——他结婚了。
　　——什么时候？
　　——你出院的时候吧。
　　小艺呆了一阵，对着窗外笑笑。
　　我知道，这是苦笑。
　　——我是不是犯贱啊？看着身边的款爷不傍，愣要活受罪？
　　——得，我一个月可就那两个工资。
　　——不少了。小艺嬉笑着向我这边靠。
　　我踹他一脚，洗碗去！
　　见他慢吞吞哼哼唧唧的样子，那个从前的小艺仿佛又回来了。
　　只是我知道，那心底的伤，永远都弥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