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初进肝胆相照，久已干涸的眼眶仿佛有了那么点湿润的感觉，是那种坚强的人伤了，通了，在别人面前坚强，但是一见到自己最亲的人，忽然就崩溃了的那种。三年以来，一直都把自己禁锢在一个阴冷的坟墓中，独自一个人品尝着被歧视的滋味，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为自己筑起了层层壁垒，呼吸越来越困难，生命变得越来越索然无味。
第一次知道自己是HBVER是在初中升高中时，因为是农村的孩子，家里人最大的希望就是跳出农门，因此我选择了上中专。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考试，面世，只要体检合格，我即将成为一位未来的人民教师。然而，我永远也不能忘记抽血的那个早上，凄冷，无情。当那个老师冷漠地告诉我，你的血液有毛病，不能上我们学校时，我呆住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多么健康，从小到大，我几乎就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一个不需要我的血液合格的中专录取了我，未来职业是搞建筑，招收我的最大条件是出8800元委培费。父母默许了这个结局，我心中却只是充满了失落，一切听从父母的。其实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病，甚至连体检要抽血都不知道，所有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检查出来的是什么结果，三阳的大小。94年的夏天于我是一个世态炎凉的夏天，也是我与HBVE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混混噩噩过完了暑假，当我第一次跳出自己的痛苦，我看到了父母在筹钱准备让我上学，看到了父母的愁眉苦脸，那个时候姐姐正在上大学，农村里要供两个孩子本来就是不容易，更何况是这么大一笔钱。我上初中以前，口袋里从来没有超过一块钱，而就是这一块钱，我也能揣上个一年两年的，买零食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橡皮是捡的，笔和本子都是因为学习优秀奖来的，书包铅笔盒是哥哥姐姐用过的。这么一笔钱，我听来仿佛是个天文数字。于是我正式跟父亲提出，我不上中专了，我要上高中。父母听后呆了，然后理解为也许我认为上高中可以跟姐姐一样，即使有病也能上大学。父母认为也许这种判决迟来三年也许医学的发展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事实上，我到现在也没有知道为什么我父母同意了，但原因肯定不是因为钱。我和爸爸连续几天跑到录取我的中专，跟招生办的人软磨硬磨，那个招生办的被磨烦了，说：“你爱来不来，有人想来还来不了呢。”档案拿回来了，又托关系进了我们那儿的一所普通中学。
高中的生活是美好的，没有什么体检，这个问题也没有怎么困扰我，于是我学习，我玩，我疯，成绩从高一的全校第八十多名一路走到了全校第一。然而从高二，我又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些压力，从姐姐和父母的窃窃私语中，我知道了那么多的人，作为挤独木桥的胜利者，倒在了大学门口，因为HBVe。没有太在意，因为我才高二。上了高三下学期，我心中充满了压力，我害怕极了，我怕重复初三的命运。躲避躲避，躲到小说中，躲到排球里，书还是读着，可是做的每张试卷都浸润着苦涩，不敢去想象未来。父母感受到了我的压力，四处寻医，买了很贵的药让我吃，我拒绝了，凭我那个时候对HBVe的了解，我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效药。考场上晕乎乎地过来了，我自己估计是在能上和不能上的边缘。暑假等待结果漫长而有难熬，我希望自己能考上大学，以满足父母对我的期望；我又希望自己考不上，从此在农村不必面对它的压力。姐姐帮我从报纸上查分数的时候，我说，查一下上专科线的就行了，姐姐和未来的姐夫帮我查专科的，没有！姐姐说当时都蒙了，准姐夫提醒她，要不查查本科线，还是没有，姐姐说她心灰了，准备放弃；准姐夫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查了重点线的，找到了，超过重点三十多。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唯一的意识就是完了，我是无法逃脱HBVE的魔爪了。因为第一批没打算上，随便填了一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第二批的通知书来了，我即将北上。
不想让父母花那点路费，我虽然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但我仍然跟父母坚持自己要独立，一个人远行。背起行囊，我充满了壮士断腕的悲壮，而没有一点对大学生活的憧憬。深夜十二点，我独自一人坐在了学校设在火车站的接新生的汽车上，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陌生世界，害怕占据了我的整个世界。到了寝室，全国各地的同学都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把刚刚领来的褥子被子往床上一扔，倒头便睡，无力再想象我将遭遇的一切。接下来的几天是孤独，仍旧是害怕，忍不住给家里打电话述说我对学校检查出来我是HBVE后对我的处置的想象。当四年后母亲满脸余悸地说，你刚上大学那阵子，我每天做梦都梦见你被学校退回来了。我真是太不孝顺了，让妈妈担心不一直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么。又捱了一个月，学校终于体检了，我惴惴不安，但也高兴命运终于要对我作出判决了。然而结果一直都没有出来，却有几个同学被迫休学了，我整天地担心，看到班主任就害怕。然而我竟然真的没有收到通知，我能读大学了，我闯过了这一关。然而HBVe依然是笼罩在我心头的阴影。大二学校组织献血，寝室里只有我和一个晕血的同学没有被通知献血，班主任通知名单的时候说因为咱们班合格的人太多了，而给我们的指标只有17个，所以那些个小的同学就不用去献了。我知道自己肯定还是有问题的，真的是太感激班主任了，因为她，我不必生活在歧视的目光中。其他班和我同命运的同学，在他们班主任冷酷地宣布他们是不合格血后，从此在寝室里被孤立，变得自卑而冷酷。有时候我想想，如果我也是被那样歧视，也许马加爵将不会有现在这样轰动的效果了。
也许命运虽然给了我HBVE，但还是给了我一些眷顾。同样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四年大学生活，我逃也似地逃回了杭州，因为我知道，如果留在北方，我会死得很惨，工作都可能找不到。而在杭州，我有可以商量的亲人。蒙混过关进了现在的公司已经三年了，每一次体检我都是如坐针毡，整日生活在恐惧中，唯恐有一天被检查了出来。自从母亲跟我说过我初上大学时她的感受后，我再也不敢跟她述说我的遭遇和恐惧了。我的心灵也便成了一条破船，没有了停靠的港湾。
不敢谈恋爱，不敢结婚。我的未来还会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等待是唯一的办法吧，等待有好的治疗方法，或者带着它走入真的坟墓，或者渺茫地等待一个不介意它的那么个人。当然我有这样的心里准备，孤独一辈子。
胡说八道了一通，流水帐似的，大家不要介意，因为我真的好高兴有这么一个可以毫无保留地袒露真实的地方。
另外，我要向你的丫头致敬，谢谢你，为了这儿所有的人。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不是一片黑暗。[/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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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29 01:27
开心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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