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 原创文学 - 肝胆相照论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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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汤

中将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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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03-9-9 09:16

这几年里我一直忽略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我的父亲。
有人形容父爱如山，有人把父亲的爱比喻成一条河，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伟岸，慈祥，强势从来和父亲都联系不上，我的逆父情节很重，小时候他说向东我就朝西，他说的任何一句话我马上能找出反证，他作出的任何决定我都觉得有所癖漏，他表扬我的成绩的时候我从来不以为然，反正跟他的遗传没有关系。我对父亲的感情总是比较的漠然，这也是大家说的不孝子吧，的的确确我是一个不孝子。可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父亲把我的床从家里扔了出去，我惊醒了，发现眼角全是泪水，想不出我这种冷血的人还会哭，可是不知怎的，就在那一刻，眼泪并着思绪就象泄闸的洪水一样，汹涌澎湃的向我涌来。
父亲这个人没有什么自制力，尤喜喝酒，但酒量惊人，喝起酒来山呼海啸不醉不至。用我妈的话说父亲的光辉一生都败在了酒上。
父亲没有什么文化，最高学历是初中未毕业，是一胶东农民，或者说是一渔民，年轻的时候是方圆十里的第一摇橹高手。年轻的时候小伙长的帅，可我爷爷去世早，他还有四五个弟弟妹妹，家里缺少壮丁，所以就辍学，下田干活。所以他对着我和我姐总结他前半生时，一直对此含恨不已，他的最高人生目标也就是今后永不下田。终於有一天，他当上了最高政治领导----村党支部书记！可他既没有政治手腕，也不会拉拢人心，终於被他的政敌放了暗箭，他被弹劾。他没有经济头脑也缺少运气，引以为荣的建筑公司被上面的人吃倒了，苦心经营的养殖场也被一场台风卷走，至今老家村里仍负债几千万。那一段时间是他人生最低落的时候，讨债的人把门槛快踏平了。我那时上高中，不在家。据我姐后来讲，那时候，每天晚上睡着睡着觉，就有石块之类的，穿过双层玻璃窗飞进屋里。我周末回家，父亲就拉着我的手，头一次当着我的面哭。而我当时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心里在说，你作为一个男人怎么那么软弱啊，输了就输了，象个男人行不？不过这话我终於没有说出口。
还有一件事情，每想到此就感觉头上顶了只屎罐子，走哪臭哪儿。我父亲的一个朋友混的十分发达，名下公司数家，可缺少可靠的人手，念及夫亲当年的旧情，於是父亲摇身一变就成了总经理。我心里暗暗的笑那位伯父，我爹你都敢聘。这不出事了，不过不是出在公司，而是出在我家，父亲回家的时候，一大包要洗的衣服，可不小心，把女人的内裤都夹在里边了。我妈气得住院，我获悉之后，那种屈辱和怒火简直把电话线融化，幸好我姐接的电话，劝我，“你就别生爹的气了，他一个人在外也寂寞”。可最终父亲的总经理没干多久，被我们全家集体罢免了。
确实有一段时间没给家里打电话了，晚上的那梦可能真的是父亲怪罪我了。仔细想想，这几年真的是很少顾及家里。一年也最多回家一两次，我妈说“你爹成天念叨你，你回家前，他两夜没合眼。” 父亲的血压高，现在酒不大敢喝了，每天吃粒小药片。父亲五十多岁了，可还想搞音乐，让我从外面回家一定给他带跟笛子，我说他就是小农意识，以为外面的东西就比家里的好。父亲现在在家研习厨艺，做的爆猪肚，玉米饼子煎鱼，简直一绝，还有我最喜欢吃得冬瓜汤。父亲向来以我为荣，说：“ 我儿象我，脑子好使，聪明，中学老考第一，然后上最好的大学，象我，是我供他的。”
我查出自己肝炎大半年了，哎，还是别告诉他了，他能怎样，徒伤悲，再我前一段感情的事把他和我妈也劳累的够呛。想到马上仲秋了，於是赶紧去药店买了一大包降血压的鱼甘油，还有月饼，茶叶搞了一大包，然后准备找人带回去。
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里父亲的心情语态俱佳，我略微放了下心，可是今年仲秋节我不回去了这句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父亲也知道了我的意思，停了一会儿，然后用他那胶东农民特有的高嗓门儿嚷道：“ 儿-------你在外面要给爹争气，男人事业为重....... 嗯........ 别满山哈酒(胶东话：别到处喝酒的意思)！”
我电话一挂，这眼泪禁不住的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