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文的老桥（请斑竹帮忙编辑入各位作者的文章）

cupoftea

1 forrestfu
志文的老桥（连载之一）


一

他昂着头抿着嘴稳步地穿过大厅，穿着那身因两个月没洗而显得有些发亮的夹克衫和牛崽裤。他来到走廓尽头那间很有些熟悉的小办公室门口。他的内心异常地平静，笑容绽放在他的脸上。他自己也弄不清为何他还能带着愉快的心情来到这里。他甚至不愿意用手梳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他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迈进。他亲切地端详眼前曾使他两次受挫的一切。“嗯，有一点改变，”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一年没来，签证官由大胡子换成了金发碧眼的女士。”

“Mr. Zhi--wen?” 签证官女士一脸的慈祥，她似乎并不在意他那身油光锃亮的行头和野草般的头发。

“志----文，Not‘鸡--瘟’，”他慈祥地看着签证官，热心地纠正着签证官的发音，“look at my mouth, 志----文！ ”他把脸凑近签证官，龇牙咧嘴地大声示范，真正做到了诲人不倦。

"Sit down, sit down please。" 签证官有些吃惊，赶紧示意请他坐下。

他在她书桌前的椅子上落座，随即伸出手指潇洒地掏起了鼻孔。

签证官一边掏出手帕擦去了脸上的唾沫，一边翻看着这位“志文”的卷宗。她先后从材料中找出了两份日期不同而内容完全相同的表格，她注意到这两份表格的右上角都盖有黑色的“REJECTED（拒签）”字样的印章。

“这么说，你这是第三次到这儿来了。” 慈祥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Yea。”志文亲切地冲着她点头，自豪地翘起了二郎腿。

签证官邹了邹眉，她不禁细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位年青人，她有些迷惑，她从未在这间屋子里见过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都如此“放肆”的中国人，事实上，即使放大到她的整个生活圈子，她也从没见过如此放荡不羁的年青人。但更令她迷惑不解的是，她竟然感觉不到自己有丝毫的不快，她只是觉得有些震动，一种对她多年来简单枯燥的工作所施加的震动，一种给她带来几丝莫名兴奋的震动。她抑制住已在脸上荡漾开来的笑容，开始例行公事：

“你为什么选择美国而不是其他国家的大学深造？”

“我喜欢美国丽人。”志文爽快作答，他刚刚看过好莱坞电影《American Beauty》。感谢盗版这种绝顶先进的贸易方式，这使得我们的志文不但能及时欣赏到好来坞的新片，而且还因此练就了一口地道的美国英语。“盗版万岁”。他忍不住在心里三呼万岁。

“如此说来，今后你会试图跟一位美国女孩结婚并留在美国？” 签证官继续推进着这个话题。

“跟美国女孩结婚？为什么不呢？至于是否会留在美国，我这会儿还说不上来。”志文愉快地回答着，他甚至想对眼前这位端庄可亲的女士谈谈跨国婚姻对于人类进化的重要性。

签证官有些不安，她甚至有点后悔把话题引向了对这位年青人十分不利的方向，她不想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她决定立即中止提问，但就在这一刻，她决定再问一个她极想知道的问题：

“你曾先后两次来这里申请签证，我的问题是：当时的你是否也是穿得这样的。。。落魄，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言谈举止如此的。。。随意？当然你可以拒绝回答。”

象是被击中要害，志文的脸色黯然下来，他再也无法从容地表现洒脱。他很想告诉她：当时的他穿的是向同事借的最好的西服，头发整得跟皮鞋一样亮；当时他的答问也很得体，表达了“学成之后想回国效力”的意愿，但不管他在这间小屋子里的表现是多么的无可挑剔，他当时还是遭到了拒签。志文的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但他仍觉得不应对眼前这位他内心已很有些好感的女士发泄些什么。他淡淡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一个字：“No。”他别过头去，希望这位仁慈的女士能尽快地在他的申请表上盖上“REJECTED”的字样，以便及早了结这场磨难。

签证官的目光意味深长，她觉得自己能看透这位年青人的内心。她取出印鉴，在志文的申请表的右上方稳稳地盖上了印章。她整了整资料，把资料递还给志文。志文站起身来伸手去接资料，却握到了她温暖的手。

“祝你好运。”她握了握着志文的手，再用另一只手递过资料。志文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接过资料后就转身向门外走。他不想当着她的面去查看申请表上的印鉴内容，他早已对申请印章字样的含义不抱丝毫希望。他开始思考晚上约李果去哪里玩，他知道淮海路上有一家咖啡馆，那里的环境不错。想到李果，他的心情开始轻松起来，他轻快地穿过大厅，走出美国领事馆。他来到一排梧桐树下，费劲地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在他把资料放入车框之前，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申请表，就是这一眼，使志文犹如遭到雷击：申请表上的印鉴字样并不是一直占据着他大脑的“REJECTED”，而是鲜艳夺目的红体字----“APPROVED（批准）”！

志文懵了。

二

志文骑着车，漫无目的地穿行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极想攥取它时你得到的尽是失败，对它不再渴望时你却能轻松地拥有它。”他痴痴地想着，感到很有些迷惑。他搞不清这世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规矩，因而也开始搞不清一个人活在世上到底该如何行事。志文的思想开始走远，他大脑中出现了米村的老桥，出现了老桥上被风雨侵蚀、负重承压了几百年的青石板。他总是在思绪茫然时想起老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内心隐隐地有一种信念：他的老桥会给处于迷茫中的他指明方向。“明天我就回去看看老桥，当然还有老桥背后的米村、爹妈、在家养病的哥哥志才和妹妹志秀。”他这样想着。

腰间的传呼机已响了多次，他知道是李果在找他，但他无暇回电，他得把纷乱的思绪粗粗地梳理一下。传呼机顽强地响个不停，把陷入烦乱思绪中的志文从米村的老桥拉回到了车水马龙的人民广场。 他开始缓过神来，朝四周张望着，终于找到一个电话亭。他决定给李果回个电话。

“找我干嘛？”他已彻底回过神来。

“上午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迫。

“你说呢？”志文来了精神，他喜欢她着急的样子。

“这回总算拿到签证了？” 她从志文的声音里已听出苗头。

“没错！”

“。。。”电话那头传来哭泣声。

是喜极而泣还是绝望和害怕？志文不懂。他能轻松地应对托福和GRE考试，却无法应付李果的眼泪，她的眼泪总能使他手足无措。志文经常会在内心感叹“女人难懂”，他甚至认为女人跟男人其实并不同属于一种人类。

“晚上我有空，我来看你。”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你还是别来，每次你一来我第二天早上就起不来。”志文告诉她，他打算明天回米村一趟，看看爹妈他们。他得起早赶唯一的一趟班车。

“也好，”李果淡淡地说：“今晚师兄他们开毕业晚会，他已请我当他的舞伴。”

“算了，你还是来吧，现在就来。”志文当机立断改变主意， “你先到我宿舍去，在那里等我，顺便帮我把房间打扫一下，那把钥匙还在吧？我这会儿要去旅行社预订出国机票，我必须到那儿找出最便宜的航班组合，并及早订票，这样能省很多钱。另外我还要去中国银行办理留学贷款。我大概下午5点能赶回来，我回来后要先洗个澡、换换衣服，然后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晚饭后我陪你逛街和喝咖啡。”

“你请客？”

“老规矩，一人一半。当然我还会给你买件便宜一点的衣服。”

“Deal，” 电话那头愉快地答应道：“成交。”。


三


第二天一早，志文就跳上一辆能路过老桥的长途大巴。傍晚时分，大巴路过老桥边上的一个站头，志文背着旅行包疲惫不堪地走下车门。

当志文缓缓走上老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他站在桥头，极目向米村望去，暮色中的米村炊烟袅袅，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村头的那棵老樟村上，袭袭的微风送来暮归牛羊“哞哞”的叫声，也传来了村妇呼唤玩童回家吃饭那沙哑的嘶喊。这短暂的瞬间、这特定的一幕与定格在志文脑海深处的记忆是如此的相像，这给他的心灵带来强烈的震撼。志文就这样怔怔地站着，他的视线开始模糊，鼻子也有些发酸，他不得不赶紧解下肩上的背包，在桥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他必须稳定一下情绪，他不能一脸泪痕地回去见他的家人。

秋风卷起枯草和落叶，在桥面上伴随着尘土翻翻滚滚，残破的老桥在志文眼前呈现着一副败落的景象。志文有些伤感，他不禁想起老桥的过去，想起他儿时曾在桥下捉鱼捕虾，也曾在桥头与小伙伴们玩打仗游戏。慈祥和温馨的老桥，不但能为孩子们避风遮雨，它几乎就是孩子们的每天必到的教室。唉，又是三年没回来了。志文开始按耐不住与父母兄妹相见的急迫心情，他站起身来，快步往村里走去。

当志文走进村头殿庙偏房里自己的家时，一家人正围在昏暗的白炽灯下吃饭，志文的到来使一家人惊喜万分，妈妈和志秀高兴地大呼小叫，面有菜色的哥哥志才也来了精神，他上前来为弟弟拿行李。

“身体好些了吗？”志文关切地问。

“这个病，就这样，躺着歇着就没事了。”志才无奈地说道。

“还是跟我到上海去看一下吧，你都吃了两年的中药了。”

“先吃饭，先吃饭。”志才岔开了话题。

饭后大家围坐在志才的床前说话，床上厚厚的纱布蚊帐已被撩起，志才半躺着靠着墙上，他只是静静地听大家说话。志秀的话最多，她今年读高二，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她很想知道自己明年该考北京大学还是复旦大学；妈妈的话也不少，她最关心的是志文的婚姻大事，因为志才的媳妇已经说好，就是村里老孙头家里的二女儿。爸爸的话不多，他一口一口地吸着袋烟，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女。他觉得志文的人生还在飘荡，一切都还在变化之中。他知道自己的阅历已无法为这种动荡和变化提供方向性的指导，留存在他心中的只有祝福，他祝福志文的一生都能平安和快乐。他也祝福志才早日治好肝病。长子志才沉默寡言，遇事有主见，也很会替他人着想，要不是这病，他或许也能混得很好。女儿志秀则集中了两个哥哥的优点，读书聪慧象志文，作事踏实象志才。爸爸的脸上荡漾着幸福和满足，他相信他的儿女们一辈子都会象自己一样认真地过活。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美国？”志才把话题转向了要紧处。

“下星期六，”志文答道：“我已经在旅行社订票了。后天我就回上海，去单位里办完辞职手续后，拿到票就走。”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谁也不说话，妈妈就开始抹眼泪了。

“我一到美国，马上会给家里写信。我会在那儿好好干，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把爸妈接去美国，志才也可以去美国看病。”志文赶紧拣好听的说。

“你不要老惦着家里，”爸爸缓缓地说着：“你平时老给家里寄钱，我们说了你也不听。其实这钱你妈一分钱也没舍得花，都给你存着呢。这次出国肯定开销很大，这些钱你就带上，做你的盘缠吧。”

志文埋下了头，他知道他的眼睛又要不争气了。

“除了你给家里寄的钱，家里倒是还有一些卖猪、卖公粮积攥下来的钱，只是明年志秀就要上大学了，志才的媳妇也要过门，另外咱家地基早就批来了，志才生病，一直没去盖房。房子要是再不盖，政府就要收回地基了。。。。。。”妈妈没有心计，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

“别听你妈瞎说，志才的媳妇过门后家里就多了一个劳力，日子只会更好过。”爸爸安慰道。

“我上大学的费用也不用你担心，我肯定会拿到最高奖学金，我还可以去打工，我还可以贷款。。。。。。”志秀插话道。

志文埋着头不说话，他知道这会儿说话肯定会有哭腔。但他早就打定主意不向家里要钱，他已向银行贷到足够的款项。

“睡觉吧，不早了，志文也累了一天了。”爸爸说着，站了起来。

志文在家里只待了完整的一天。家里人不让他干活，只是父亲带着他到山上祭了祖坟。志文拎着灯笼跟父亲来到祖坟前，他站在坟前不发一声，父亲则又是插蜡烛又是烧纸钱，跪在地上拜了又说，说了又拜。志文的思绪有些乱，他没有听全父亲的祷告，但他知道父亲的心意，父亲希望看到的就是“身体健康，平安地回来”。志文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否应该去美国。

第三天一大早，志文背起行囊就要离家回上海，他不让家里人送他，因为他知道那会使他心里更不好受。但志才执意要送，于是兄弟俩一同来到老桥。

东方开始露出鱼肚白，在一小块云彩下泛着红光，但大半个天还是灰蒙蒙的没有颜色。去上海的长途大巴还没来，兄弟俩就呆呆地在桥头站着，谁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志才打破了沉默：

“你还记得吗？以前我的高中语文老师常到咱家来，他常说我以后能当作家。前两天我还收到他的信，他已经调到xian里的语文教研室工作，他鼓励我多阅读，还要我试着写点东西给他看。”

志文很为哥哥高兴，他知道哥哥在文学方面有天赋，他真高兴，哥哥的才华终于不会被疾病所埋没了。

“也许我不该现在就告诉你，”志才接着说道：“我已经开始在写了，我写得都是咱村子里发生的事。我写得越多，想得就越多。这些天来我总是在想：人生到底是什么，人到底为什么活着，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

志才的问题志文一个都答不出来。志文离家已有十年，这些年来他孤身一人在大都市里不停地拼杀，为学历，为地位，为薪水，也为女人。可是，这一切真的会给自己带来幸福吗？他开始怀疑这一点。

志文的大巴终于在视线里出现，志文执着哥哥的手，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声“再见”后，就扭头向大巴跑去，他不敢看哥哥的脸，他知道哥哥的脸上跟自己一样满是泪水。

汽车驶离老桥，扬起滚滚尘土。志文的脸一直贴着后窗，透过尘埃久久地注视着老桥。老桥上的志才象一尊雕像，倚靠在扶栏上一动不动。

三天后的晚上9点，我们的志文终于登上泛美航空公司的波音767。当他来到自己的座位旁边时，他的双手竟开始不停地痉挛，颤抖着的双手始终无法把行李放入头顶的行李柜，他苦笑着，只能向空姐求助。空姐把行李安放妥当后，招呼志文在座位上坐下。志文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开始加速和起飞，志文绝望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助和恐惧，腹部右肋下也开始隐隐作痛。当飞机在高空平稳飞行后，志文立即向空姐要了一听啤酒。他一口气喝了半听，感觉心跳开始放慢，心神也逐渐安定下来。他喘着气喃喃说道：

“American, I am coming.”

过了一会儿，他接着喝完剩下的半听，这时他的大脑已混杂着昏晕和兴奋，他忍不住大声地又说了一句：

“美国，我来了！”

草稿完成于2002年春节初一。

cupoftea

liver411
志文的老桥 (连载之二)

(一)

"各位先生， 女士们请注意， 本班航机还有一小时将要抵达美国西岸洛杉矶 Tom Bradly 国际机场， (Tom Bradly 是1982年机场为1984年洛杉矶国际奥运会扩建时以当时洛城黑人市长命名) 希望乘客们提前填好相关入境卡和报关单."

志文被航空小姐清脆的广播声和身后坐着的一家老少四口的吵闹声从梦中惊醒.

"妈妈， 我们可不可以给奶奶打电话晚两天过去， 我想在洛杉矶呆两天去迪斯奈乐园玩一玩?" 小男孩冲着四口人中一位30多岁的女人喊道.

"不要， 米老鼠有什么好看， 我要去好莱坞星光大道和环球影城看明星." 另外一个年长的女孩反驳到.

"不要吵，要看移民官怎么安排，或许我们要在芝加哥办理移民入境手续按指纹等，况且，小姑，姑父已经讲好要到机场接机，所以我们这次那也不能去." 其中一位可能是爸爸的男人用不耐烦的语调说到.

接下来又是一阵无止无休的争吵.

此时， 志文的心情反而异常的平静，即没有远离家的留恋也没有对未来的憧憬. 想当年，第一次离开家乡到城市读书时的激动和向往，大学毕业回家探望父母时的急切和期待，现在一点影子都没有了.

志文只记得飞机起飞时天空没有一片云彩，通过窗户他注视着家乡的大地，海岸线变得越来越短，五颜六色的山川河流和村庄越来越模糊. 可是，已经烙在心上的，家乡那座老桥的图像却好象越来越清晰.

之后， 志文记得好象吃过2-3次饭， 演过两个电影. 可能是拿到签证后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两罐啤酒很快让他睡得象木头一样.

"请大家坐回自己的座位并系好安全带， 飞机马上要降落了." 扩音器里传来机长的声音. 很快志文感觉到飞机起落架着陆时抖动的感觉， 他探头望了望窗外， 看见机场后机楼上飘动的星条旗和几个醒目的英文字 "Welcome to Los Angeles, California." 飞机飞行了13多个小时，于美西时间中午12点左右到达洛杉矶.

"真的到美国来了?" 志文情不自禁地想到， "　简直象一场梦."

(二)

和许多同机人一样， 志文买的机票是联票，在洛杉矶停3小时，再转乘另一航班飞往滨州，费城. 他想行李一定会自动被转运到下一航班. 弄得好他可以在机场再好好睡上一觉. 　　　　　　

下了飞机，随着大家一起进入候机大厅，就象进入了迷宫，上上下下，七拐八拐才到了关口，提供了证件和签证后，被告知到旁边另外的非移民/公民通道等候办理入境和海关手续，入境手续包括检查签证，护照，询问准备在哪里就学, 定居等简单问题，签字盖章，告诉你一些在美国居住的知识，如非移民不可以私自打工， 入境后7天内发现传染病要通知防疫站等， 然后再等候办理海关报关手续.

"没有行李拿怎么验关?" 志文心里念讼着.

可是，在等候报关手续时，通过玻璃隔板志文竟发现外面行李传送带上自己的2件大行李在孤独的旋转.

"嘿, 这是怎么搞的， 不是行李自动转换飞机吗?" 志文赶紧向身后一同排队的那一家四口询问.

"刚刚服务小姐说因为飞机在洛杉矶入境， 所有乘客和行李都要在此验关出关. 之后转乘国内飞机的旅客再托运行李，这不， 我们也是取了行李才来排队" 四口中很少讲话的妈妈对志文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志文一听，赶快一个健步冲上去把几件行李从传送带上搬下， 装在一辆行李车上， 推到海关门口，虽然大厅的空调很好，这几下快速动作还是让志文出了一身臭汗.

志文这时看到和他同机到达具有相同学生身份的另一男子十分着急地在找他的最后一件行李，无论如何没有找到. 志文想还好掉行李的不是自己.

志文再回到海关时，那一家四口已经坐在海关官员的桌子前，志文正在犹豫是否再从新排队，还是和海关人员讲他曾经排在前面， 旁边另外一个通道的黑人移民官小姐对志文说道， "Sir, I remember you were next. I can take you here. Come this way, please."

志文心里想， "哈, 看来美国还是挺讲道理的." 一面把报关单递了过去，由于志文平生仅有的家当可用两个旅行袋一次带完，不需要下一次或者以其它运输方式从中国运到美国，行李中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在以后离开美国时带出，返回时出/入关免税，所以他的入关手续非常简单，没有任何东西报关.

当志文走出海关通道的时候，1个半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想到还不知道哪里是去费城的候机厅，在哪里重新托运行李，志文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在国内时就听说，洛杉矶机场国际厅于1982年重新扩建，候机厅非常宽敞和漂亮，比纽约甘奈迪机场容易出进，所以才买了洛城中转的票. 可是给志文印象最深的却是那迷宫般拐来拐去的长长的走廊， 电梯， 过道和一群讲着世界各国语言，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外国人. 哈， 志文忽然发现不到一天功夫自己也是外国人了.

推着沉重的行李车，随着众人往外走，又碰到和志文同机到达具有不同身份的，也是带着一大堆行李将转乘另一班飞机去芝加哥那家人.

走着走着发现到了候机楼的海关大门口出口处, 大牌子上写着,

"To Street， Tansportation， Sightseeing， Restaurant， Hotel ..."

此时的志文一点也不想走出去，只想赶快找到行李托运处和去费城的候机厅.

回头找同来的那一家此时也不见了人影.

正在不知所错时，那一家人从志文刚刚走来的门口走出来，却不见了他们的行李，一问才知他们在出来的半路上遇到一个华人服务员，他帮他们在报关卡和出口之间的真空地带就把行李重新托运了.

志文赶快推了行李回头，到了门口被服务员告知，此通道只出不进.

"哎， 真是的." 志文暗自为那一家人庆幸，遇到了好人，同时，也第一次体会到出门在外运气的重要性.

推着行李边走边问，总算到了行李托运处，在牌子上面写着环球航空公司去费城，皮斯堡，波士顿等地，都混在一起，传送带和柜台前很多人排着长长的队，志文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此排队，不误飞机才见怪呢! 旁边的另1个传送带柜台前空无一人，一个白人老太太服务员正准备离开，志文赶快上前询问，她告诉志文应该去排队，可是当她看了看志文的行李和满脸大汗，问了航班后，在电脑中打了些什么，打印机印出两条纸带， 她让志文把行李放在传送带上，当她启动传送带并告诉志文可以了时，志文简直难以相信，这太简单了，志文甚至认为她有点不负责任，怀疑行李能否可靠地运到费城.

在离托运处不太远的门口拿到登机牌，过安检，走过长长的过道，终于到了往费城的候机卫星厅.

此时，已离飞机起飞时间不到1小时.

在候机厅休息时，广播里播出请河南来的一位旅客去拿行李，但愿是那位着急找行李的同身份的男士遗失的行李， 但愿他还没有离开洛杉矶，还有时间去拿行李.

"志文我今天就算 'Pretty Lucky' 的了，" 志文又暗中庆幸到.

下午去费城的班机2点35开始登机，带孩子的和老人优先. 志文夹杂在最后一批人群中登上了飞机.

飞机正点起飞时间为3点正，不知什么原因，飞机到3点半才起飞.

"该不会是等那位遗失行李的同胞吧?" 志文一面想着一面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趟飞行他没喝酒， 也不想吃那些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奇怪食物.

飞机飞行了4-5个小时，于当地时间(东部)晚上10点半到达费城国际机场，此时天已经全黑了.

下了飞机直接到取行李处，各种各样的皮箱，旅行包已经在随着传送带旋转，看着行李1件件被别人拿走，迟迟不见自己的旅行袋，志文心中不免有点发毛，在洛杉矶对白人老太太的怀疑似乎得到了证实.

大约等了15分钟志文看到了他的第一件行李，心才象一块石头落地.

把行李从传送带上取下来，去取行李车时，发现行李车全锁在一起，要用时必须先投币两元.

出国前，从中国银行和黑市换的美金大部分用汇票汇到了中国银行费城支行，身上只携带了150美元现金，1张100元和1张50元面值，哪里有1元，2元的零钱呢.

在机场内转了1圈，想买东西换点硬币，竟然没找到卖东西的地方，可能是由于时间太晚，要么是山姆大叔大妈不懂做生意之道.

找个人换呢，由于50元面值太大也毫无结果.

找服务人员说明情况，他们也爱莫能助.

"如果没有行李车，" 志文想， "总不能把2个大箱1件件扛出去吧! " 真有点走头无路的感觉.

最后，1个拣行李车的工作人员(他的工作就是把别人用过扔在外面的行李车拣回来锁起来) 大发慈悲，给了1辆，才使志文得以解脱.

把2件行李歪歪斜斜地摞在车上，慢慢地向大门走，此时已接近午夜12点.

出国前和费城的朋友赖先生约好的，到达后给他打电话，他会来接志文，可是，看着身边的1个个电话厅，由于没有硬币志文也只能望洋兴叹.

虽然，志文在信中把航班和到达时间详细的告诉了朋友，也不敢期望朋友在接到电话前来接他.

"走一步说一步吧." 志文嘟囔着， 推着行李慢慢地向大门走.

在夜里灰黑色的背景下，大门显得特别的突出，门口挤着的人，审视着每一个正在走出的人，时不时有人焦急的脸上露出笑容和欢叫声.

"对不起， 请问您是志文吗?"

当听到有人用普通话喊他的名字时，志文有点不敢相信，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的人群中走出来，志文知道那是他的亲人，到了美国仍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人，志文相信此时他自己的脸上一定露出了笑容.

大门外就是宽阔的马路，一切都感到陌生，在马路边等了大约15分钟，朋友开的1辆箱型车徐徐从停车场开过来，此时已经是凌晨了.

(三)

接志文的朋友是2年前从广东投资移民来的赖先生，在国内还有生意. 他现在在费城做一些专门接送华人机场服务的生意.

一出机场就是四通八达的高速车道， 加上是凌晨， 车开的很快，除了整齐的路灯和宽阔的马路也看不清什么景色.

大约开了20分钟左右，车子下了676号州际高速道进入市中心地区，当车在1个十字路口红灯前停下时，有人出现在车前，在玻璃上做着什么，志文最先还以为是交通警察在贴违规罚款单或者是遇到持枪歹徒抢劫呢.

赖先生讲，那是黑人流浪汉用刷子和肥皂水在车前玻璃上随便擦2下，以换取司机施舍的几毛钱.

夜里1点左右志文到了在市中心Sears大道和King街交界处的新移民之家，房间是预先订好的，把行李搬到房间里，赖先生和志文的朋友马先生原来认识，他只收了志文25美元的车费，一般是30美元.

由于时间太晚，赖先生明天还要上班，简单聊了一会儿，给志文留下了一张费城市区地图就走了，虽然1整天多(从在上海离开机场开始大概共24小时)的连续旅行，已经非常疲劳，志文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

可能是时差的原因，也可能是疲劳过度， 也有可能是想家的忧虑.

过去20多个小时里发生的事在头脑里1幕1幕的象电影一样出现.

最后，总算睡着了，志文梦见家里人，老桥上的石板，断了线的风筝和大海中漂浮的木头.

志文还梦到．

2年以前，在同学和同事的怂恿下动了出国的念头，虽然一开始志文并不想出国，可是，也实在受够了工作上的排挤和社会上的怪风，想想父母为了他上学付出的辛苦，哥哥的病， 妹妹的前途， 在自己努力争取下，终于在去年被这里的一间大学的研究生部录取， 而且学校还同意可以在校工作免去一些学费， 教授也答应第二个学期开始，如果学习没问题，可以帮忙申请奖学金.

现在，已经踏上了美国的国土，却没有梦想成真的喜悦，前途灰蒙蒙的，不知如何起步，陌生的环境和语言障碍是将来一段时间内挥之不去的阴影.

马先生是在出国学习申办过程中，一起参加研究生英语学习认识的，并早志文9个月先到费城.

志文的学校留学咨询安顿费中，包括了250美元的美国接机安置费，后来听说这家公司的服务很差，就请朋友帮忙，咨询公司少收了250美元.

和几千美元的学费相比，可能250元不算什么，可在美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就知道，250美元对这里每一个人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志文曾提出把移民公司少收的钱付给朋友，朋友坚决拒绝.

为了接朋友的朋友辛辛苦苦跑到机场，到夜里1点多还不能休息，第二天还要上班，到达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遥远的国度，茫茫然，不知所错时，遇到一个朋友，一个会讲相同语言的朋友， 这种情景是很难忘记的，在国内都很难遇到，这一份情义恐怕不是用250美元能够衡量的.


(四)

志文临时住的地方被称作新移民之家，相当于国内的私人家庭旅馆，实际上就是1栋三层的房子，房东是上海来的投资移民，自己住第3层，第2层分别租给两家.

第1层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也可叫作地下室，有4个房间，分别租给4家，公用1个大厅，很宽敞，厅里有电视，电话，2个餐桌，旧书和旧杂志，沙发等，有2个卫生间，洗澡间，大厨房，厨房里有大冰箱，微波炉子，还有一个4个炉头的瓦斯炉，中国式炒菜锅，24小时有热水.

最重要的, 可以自己到超市买菜做饭. 出门时母亲格外叮嘱, "志文呀, 出门在外要学着自己过日子."

每家(个房间)每天房租30美元包括水电瓦斯，电话基本费房东出, 打长途谁打谁付. 志文因为有熟人介绍便宜些，房东讲如果按时每周付租可按每天26元收. 费城有很多这种类型的新移民之家专门租给相志文这样刚下飞机的人.

现在大陆新移民很多，前半年有1万多人从大陆进入美国，平均每天70多人，其中，相当1部分选择定居旧金山， 洛杉矶， 纽约， 芝加哥等大城市的中国城附近，所以，这些新移民之家基本上都能保持客满.

志文到费城的第一个早晨，由于时差的关系，5点多就醒了，一点困意都没有.

此时，天也渐渐亮了，在床上捱到7点，起床去买早点. 昨天折腾了20几个小时， 没吃上一顿中国饭，志文很想喝一点豆浆， 吃一根油条或热热地来一碗酒酿稀饭解解馋.

外面空气清新，有点凉，天空特别的蓝，有几朵白云在飘.

时不时有水鸟和野鸽子飞来飞去.

第一次走在费城中国城－唐人街附近的街道上，感到有点失望，街道不宽，也不象想像的那么干净，烟头和废纸在人行道上随处可见，看不到一座高楼,，更没有人讲英文.

店面都是两层小楼，面积有大有小，样式各有不同，看起来都有点旧了.

"请问， 那里有卖豆浆油条早点的地方?" 志文向路边一位散步的长者问道.

"什么， 豆浆? 你要坐飞机去洛杉矶的小台北-蒙特利公园-新唐人街才能喝到." 长者用一付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志文， 好象他是刚刚从火星来的ＥＴ一样.

"真是的， 若不是因为东部学校便宜一点， 给的条件好一点， 自己也曾想过在洛杉矶申请学校，不然该有多方便." 志文自己埋怨着自己.

早点想吃油条豆浆看来是不可能了，大多数的餐厅，杂货店，便利店都还没有开门(后来知道一般在9－11点左右开门)，美国人极少在外面买早点吃，一般都在家喝咖啡，牛奶麦片等. 最后志文走了1段挺远的路才在1家洋人的面包店里买到面包.

上午志文步行去中国银行，边走边看，中国银行位于唐人街附近，从新移民之家要走40多分钟.

离唐人街越近，人也越多，大部分是中国人，街道也越脏，街两旁的小商店都是汉字招牌.

感觉就象到了广州的某1条商业街道.

在国内时，对中国银行就没什么好印象，没想到在美国中国银行给志文的印象更坏.

赶快把汇票上的钱如数取出，以便转存到已经通过上海开了户头的美国银行(BOA).

吃过中午饭后，由于时差的原因，困的了不得，志文一觉睡到下午5点多.


(五)

费城的天气，好象白天时间很长，到6-7点还不会完全黑下来.

到旁边的公园里去散步，有些黑色和灰色的小松鼠在公园和人间里穿来穿去，这是志文第一次亲眼看到小松鼠和人这么接近，许多小孩子高兴的追来追去(后来见的多了，几乎天天见，也不稀罕了)，所谓公园，就是一大片草地和一些树，这个公园有座小湖和一座水泥桥，比老家的老桥小，有些海鸥和人一样在桥附近草地上优闲的走来走去.

后来知道美国的公园特别多，随处可见，可是公园里人并不多(节假日人们烤肉野餐时除外).

在国内，很多人喜欢晚饭后出去散散步，苦于没有多少合适的地方，这里的情况刚好相反.

除非来之前，朋友已经帮忙租好了房子，否则，到美国以后，第一件急着要做的事就是租房子，租好了房子就有通信地址，办驾照, 在银行开户头，安电话，买计算机上网，买家具等. 志文很想找到一间离学校近， 人员不杂乱的住处，最好也是学生同住，这样许多事都好办了.

可是租房子似乎是1件挺麻烦的事.

同住在新移民之家，从上海来的，早志文十天到费城的李先生，每天早晨6点多到唐人街去买星岛日报(唐人街销量最大的汉语报纸)，看着报纸上每天几十个租房消息，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可事实上，几天打电话看房子忙下来，要么房子不满意，要么等20多天后才能入住，要么被别人抢了先，房子已经租出去了，要么房子租金太高.

李先生在上海生活的挺好，挺能干，英语讲的也好.

看着别人租房那么难，志文自己心里明白要面临的局面.

别人买的，看过的当天的报纸拿来翻翻，试着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有什么结果.

陆先生和志文是通过同一家咨询公司办理的从武汉来的技术移民，他于前年元月份来到费城. 开始是住地下室，后来实在受不了地下室的闷气，就和别人共同租了高级公寓里的一套2室一厅的Apartment，签了一年的租约，每月1200美元.

和他们一起住的是1个年轻母亲Mrs杨和孩子，听李先生讲，Miss杨是从国内来美国玩的，想留下读书或者工作，由于一直解决不了身份问题，最近几天要回国，正在买机票，等她走后，志文希望能与陆先生合住就好了.

于是志文决定明天专程拜访陆先生看一下房子.

在国内时，美国银行上海办事处给志文在美国开了户头，并且，提供了费城联系人吴先生.

明天，刚好顺路把手中的现款存入银行.

费城的公共交通系统非常发达，形式多样，几乎包括了世界上除无轨电车外的所有公共交通工具:　公共汽车，有轨电车，地铁，轻轨铁路.

费城的道路布局很有规律，由南北方向性很好，宽些的街道把城市分成一个个的方块，公共汽车在这些街道上行驶，并且一趟车基本上只在一条街道上行驶，不转弯，如果你需要转弯，就在转弯处换乘另一趟车，只要不走回头路，在一定时间内(大约2小时)，换车时凭第一趟车提供的TRANSFER不再收费。

后来志文在学校又学到， 也可以先在书店，邮局或者杂货店里把车票买好，一般一次10张或更多，车票每人1.7元，儿童0.4元。用时，车票和硬币一样，上车后投入投币箱。如果上班每天都要乘BUS，最好买月票，月票价格为80多元.

志文想如果一个人经常乘坐BUS，车费是一个不小的开支.

5元车费到了位于学校附近陆先生家，那是1座18层的高级公寓，有免费网球场，室内游泳池，桑那，健身房，周围环境优美，购物方便，交通便利.

房内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大房间陆先生在住，内带卫生间，浴缸，储衣间.

小房间内放1张大床和1个衣柜，其余的空间就不多了，客厅很大，从窗户望出去，视野很好，厨房和客厅相连，内有电加热炉灶带烤箱和洗碗机(已坏)，大冰箱，橱柜和吊柜，洗衣间内有洗衣机和烘干机，另有1卫生间靠近小房间，供合住者使用.

整个Apartment的租金为1200元，住小房间，合用厅，厨房及其它，陆先生收志文500元.平均下来一天只有17美元，而且离学校近，不杂乱.

志文对这里的环境和地理位置挺满意，其它设备有没有对于现在的他都无所谓，可那个小房间里除了一个走动的空间外，再放不下一张学习的书桌，对要在客厅念书志文心里感到有点不习惯.

好在Miss杨还没有离开，有时间再找一找别的房子.

下午，志文去了BOA，吴先生很客气，他是理财顾问，会讲一些汉语.

志文把带来的美元存了半年的定期，把零钱存入活期户头，当时就拿到了BOA的银行卡(BANKCARD)，银行卡和国内的信用卡如牡丹卡相似，可以购物，在自动取款机上取款，付帐等，但不能透支，不同于普通意义上信用卡.

志文用刚拿到的 BANK CARD 在 OFFICE DEPOT 文具店给自己买了一些学习用品，又到唐人街买了些做饭用的作料和肉菜. 当志文在商店的签帐单上签名时他第一次用英文 "WEN ZHI" 签了自己的名字. 店员并没有察觉到他是一位刚刚下飞机的留学生.


(六)

大约一个多星期月后，志文离开学还差10几天了. 志文虽然还住在新移民之家， 但是他已经象一位来了多年的老华侨一样.

可是志文还是想搬出新移民之家去住.

为了租房子， 志文出去买了1份英文报纸: 费城太阳报. 他知道只有华人少的地方才不会那么乱. 虽然房租会贵一点， 但是他可以从省下的车马费中支出. 而且教授答应帮助他在学校找一分工作. 弄得好他可以象陆先生一样当二房东.

按照报纸上广告，打电话出去，总算有1家约好明天即星期六去看房子。

来美前听说，费城夏天热，冬天冷，其实，这里冬天雪多，夏天并不太热，既是偶尔达到39度，到了晚上，也就凉了下来，也热不了几天，一下雨，天气立刻凉爽.

不过，费城的太阳直射很利害，有点象深圳和广州，中午在太阳下烤的难受，并且紫外线也挺利害，很容易伤皮肤.

"是不是因为空气比较晴朗的缘故." 看见别人都开车志文想， "要是能开上一部USED CAR　就好了."

天空晴朗，志文坐了40分钟的公共汽车，由于走错了路又步行了30几分钟，看到附近的1家家房子整齐又漂亮，每家房前的院里的草坪，树木和鲜花修正得有条有理，居住的大部分是白人，心里想住在这种环境里是在好不过的了.

当找到那个门牌号码时，却大失所望，那是1座国内学生宿舍式的三层小楼，楼下堆垃圾，友人在修车的环境很差，楼内灯光暗淡，住着除了华人以外的各色人种，看着就有点恐怖，楼内1住户告诉了志文要找的那人的房间，可当找到那儿时，一个有点像巫婆，不知哪个国家来的老女人竟然告诉志文，这楼上无房子出租，吓得志文赶快逃到了街上.

回来时，换了1条大路，没想到此路在修，不通公共汽车，又要步行30多分钟，此时，中午12点半多，烈日当头，只苦了志文一付苦脸和一双酸腿.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碰到一户在住家路边卖东西的"Street Sale"，花了2元为自己买了一个台灯，后来志文一直很喜欢这个台灯.

回住处的路上，中途下了公共汽车，决定步行回去，以便看看四周环境.

路两边都是一家家的两层小楼，门前都有草坪并且种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偶尔可以看到有的人坐在门前平台里，对着马路，面无表情的在晒太阳.

在一家的小院里竖着1个牌子，写着"for rent"，想来就是有房子出租，硬着头皮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显得非常疲惫看起来不到40岁的女人，后面跟了一个6岁左右的小男孩，她不是房东，是住在二楼的房客，从波多黎哥来。

房东住在别的地方，整个一楼要出租，也只有1室一厅，厨房，卫生间和后花园.

波多黎哥女人带志文看了看房子，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着她的东西，她本来是住在1楼，估计是经济条件不好才搬到二楼，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唠叨着志文不完全明白的英语.

最后，给了一个电话号码，让志文给房东打电话联系.

在国内时就听说，美国星期六和星期天有Yard Sale，可以买到很便宜的旧东西，今天是志文在费城的第2个星期六，回住处的路上就遇到了，在一家门前的草坪上放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有衣服，书籍，玩具，廉价的装饰品等等，志文最感兴趣的是一辆旧的12变速自行车赛车.

上面的标价是25美元，没有锁，轮胎瘪瘪的，志文担心内胎已破.

"我只有15元钱，你卖不卖?" 志文把以前逛小市的本领拿出来.

"好吧，" 车主说道, "反正我也是要扔掉且天色不早了."

让车主给充了气，看起来还好，赶快付了钱，志文自以为捡了一个大便宜.

每次出去乘车一来一回4元，少坐4次车，自行车的钱就出来了，即使加上锁钱9元，也才是7次公共汽车的车费，也就因为志文有了这辆自行车，比别人省了不少的车费，活动范围也大了.

不过后来骑了几次后，感到很不舒服，买的时候只顾高兴，竟然没有注意到这车是大个子白人骑的，志文标准的身高，即使骑在梁上，脚也够不着地.

"无论如何这辆车买的很值得. 在梁上就先在梁上吧." 志文安慰着自己.

一个月后，志文又花25元买了一辆更新更适合他骑的12变速自行车.

那辆旧的志文一直保存着，等国内的哪位高个子朋友来美时，可以立刻有车骑说不定还能卖回10元.

在这期间志文还帮别人买过两辆车，不知为什么所有的车子在买时都是轮胎瘪瘪的并且没有锁.

估计是车主已好久没骑过车了，后来知道，除了Yard Sale 还有 Garage Sale，Moving Sale 等.

Garage Sale 和 Yard Sale 从名字上很容易区别，Yard Sale 是在房前的院内，一般车库不在房前，而 Garage Sale 就是在房前的车库门口.

Moving Sale 是指搬家前的大甩卖，一般居家所用样样都有.

"若是象电影中一样卖到华盛顿坐过的古董椅子就好了." 志文想起一个有关 Garage Sale 的电影.

隔天下午4点，骑车去见那个要出租房子的房东，同时，再看看房子，房东要每月700元房租，没有立刻答应，回来后志文左想右想，相对于他现在的经济条件，700元的房租还是贵了.

华人在费城主要的消息来源是华人日报，房主也都是华人大多从广东，香港， 台湾来的早期移民.

由于目前大陆新移民很多，租房大有僧多粥少之势.

另一主要消息来源是每周一本的"Renter's News" 在路口的免费报箱里可自取，房主都是讲英语的.

那天的经历提醒了志文，房前竖着的牌子"for rent"，也是一个很好的消息来源.

并且不象报纸上的租房广告，会有很多人同时看到.

第三天下午骑车在新移民之家附近转了1个多小时，看到3，4家"For Rent"，把电话号码抄下来，联系了以后也都没有满意的结果。

体验了租房的难处后，知道短时间内租不到合适的房子，志文决定星期一先搬到陆先生那里去住.

星期天志文买了1张通票，逛了逛郊外的新唐人街及华人超市，在国内喜欢吃的麦师傅快食面，豆豉鲮鱼，各种做饭用的调料等一应俱全，到了异国他乡，在市场上看到自己喜欢吃的家乡东西，感到非常亲切.

星期一，又租用赖先生的车，顺利把家当搬到陆先生的家，算是暂时安顿了下来.

计算机，餐桌，炒锅用的都是陆先生的. 开了学志文也可以在学校上网看书.

电话，Internet 和陆先生合用，没有书桌暂时用陆先生的或用餐桌代替.

在美国的煮饭炉子不论是电加热的还是煤气加热的，炉头形状都是平的，来美时志文记得父亲曾想让他带个尖底的炒锅，如果真的带了，也无法使用，这里使用的全是平底锅，在这里一只从中国进口的平底不粘锅要30-150元，"如果来时带几只这种锅，" 志文想, "最少可以节省几十元，说不定还可以卖掉."

住下来的当天下午，就去了学校的人力资源部-帮学生找工作的办事处，领资料申办美国最重要的证件:社会安全卡， 大约3，4周后给寄到家里. 有了社会全卡就可以考驾照，在学校打工，购买保险等.

"安顿了新住处， 出门又有了腿， 学校就在附近，开学后还有工作， 一定要尽快把学位拿到， 找到个好工作， 把父母接出来看看， 帮妹妹念书， 哥哥看病， 结婚，还有孩子...... ." 志文躺在新的床上边想边进入了梦乡.

志文又梦到家里人， 老桥上的石板... ．

不过这是他来美后睡得最香的一个夜晚.



（2002年2月23发）

~~~~~~~~~~~~~~~~~~~~~~~~~~~~~~~~~~~~~~~~~~~~~

——————————

cupoftea

medline
-----------------------------------------------------

月朗星稀，水平如镜。镜中倒映着一轮圆月，还有相伴志文二十多年的老桥。夏日凉夜，志文兄妹常到老河，谈古论今，观桥赏月。志文喜欢看着老桥和它的影子形成的一个圆，老河的水默默的从这个圆中流去，如时间，如生命，永远向前，永不回头。长沟流月，古镇老桥，父母兄妹,伴着志文入梦。

此时的中国正是白天，志才正在老桥上漫步。写了一下午的文字。此刻出来透透气，也放飞着思绪。
志才今年30出头，他身高中等偏瘦。酷爱读书，鼻梁上夹着一副过时的眼镜。志才偏文废理，当年高考没考上，就出去打了几年工，见了些世面，回到米村中学作了几年教书匠。还常常在县里的报纸写些杂文。县长看重了志才的文笔和才思，请去喝了番老酒，一谈之下，越发欣赏志才的才华，要聘去作秘书。不料体检一查，志才是乙肝大三羊，转氨酶400多，肝脏略有纤维化。大家都吓坏了，父母着急的四处求医，那边秘书和老师都做不成了，谈了 3年的女友也吹了灯。志才一身伤痛的回到了米村,从此滴酒不沾。也不敢正眼看村里的姑娘一眼，一颗心心灰意冷， 直到老孙头的闺女孙兰师范毕业，回到米村中学任教的那一天。
孙兰原是志才的学生，米村中学师资不足，志才兼教语文，历史，还做着班主任。上语文的时候，他带着学生，感受绵绵的春雨，领略黄山胜境。讲历史的时候学生们仿佛步入三国，说唐的评书世界，志才如同时间老人，把大家带回过去的时空，眼前出现金戈铁马，耳边传来连营号角。志才不但给学生们讲为人，为学的大道理，还常常根据自己在外面打工的经历， 把外面的世界带到米村孩子的眼前。志才很单薄，也不英俊，不过，眼镜背後的深邃目光，深深迷住了孙兰。当时志才已有女友，孙兰只能把爱慕之情藏在心里。在师范的时候，孙兰就听说了志文的遭遇。他掂着志才，念着老桥，毕业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放弃去县中任教的机会，选择回到米村。
那是志才查出乙肝两年之后的事了,志才已从最初得病的惊惧中回复平静。关于乙肝
志才已经了解不少,弟弟志文也常常把他查到的中英文资料告诉志才.父母则常常看些广告,四处打听些偏方.说到各种广告中的药物和偏方,志才试过不少,钱化了不少,却没有什么用处,除了肝区从没有感觉到时有不适或痛感之外,什么奇迹也没有发生.最初志才没隔一个月就去县医院查一次乙肝两队半,然后心跳加速的取去化验报告,每次都带着虚弱和失望回家,到现在,志才半年也不愿去查一次两队半.因为对志才来说,化验单的变化比中体育彩票还困难.
至于偏方,志才曾经吃过几个奇臭无比的臭蛋,也曾恶狠狠的生吞过几条或泥鳅.不过结果都一样白做了回试验品,另外多丧失了份战胜乙肝的信心.
志文曾告诉志才,国内外有些新药正在研究之中.目前美国FDA批准用于治疗乙肝的药物还只有干扰素和贺普定两种,他们使乙肝从大三阳转为小三阳的几率也就50%,他劝志才试试.对于志文的话志才是很信任的.他也相信希望的存在,相信干扰贺普的效果.不过确实有新药什么时候可以上市?钱从哪里来? 这些都是具体的问题.志秀还要好好读书,志才过去做教书匠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不到500,志文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也很不容易.
志才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知肚明.要把乙肝这个恶棍赶走,以目前的经济实力和现有的医药条件是不可能的,只有希望和病毒相安无事.幸运的是,目前这个恶棍还算老实.志文对这个恶棍也很照顾,平时不做重体力活,也滴酒不沾,不吃辣.志才还拜了村里的老王为师,学习太极拳.米村的空气很好.如今志才的转氨酶已经基本正常,胃口也不错,平时不再疲乏无力,只是社交圈子笑了很多,过去的很多朋友,渐渐疏了来往.工作的是,这是另一个心里的负担.
那年,李眉的离去,在志才心中划下一道重重的伤痕,李眉是镇里广播电台的播音员一个娇小脆弱的女孩,很容易感动,也很容易伤心.刚听到志才的不幸遭遇的那天,李眉哭成个泪人,李眉的父母坚决要他和志才断开来往,不让李眉去探望志才,并且还打电话给志文的父母.志文在痛苦两周后,终于打电话给李眉,听到电话线那头一阵阵的哭泣后,志才说了三个字,分手吧,然后挂断了电话,在黑屋里蒙了一天.每当想起李眉的哭泣,志才只有苦笑,心中隐隐作痛.一层厚厚的老茧包裹着志才的心,把志才的感情封闭起来.
孙兰去探望回村的那一天,就去探望志才.孙兰还拉了一个同学作陪.孙兰给志才带去了两本书,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和罗曼罗兰的 约翰.克利斯朵夫. 孙兰给老师讲述同学们的现状和趣闻,小屋里一片欢笑.志文感到一缕好阳光注入冬天的小屋,心情活络起来.
孙兰第二次去探望志才的哪一天,是去请教志才如何做一名和合格班主任.校园里顽皮学生的故事唤醒志才的生机和活力,他滔滔不绝的给孙兰传授了许多窍门.年轻的孙兰把青春和自信带给了志才,志才感到,他又踏在老桥坚硬的青石板上.更为惊奇的是,志才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睛很亮很美.
后来志才请孙兰看了几场电影,还一起到镇上的集市上卖过东西.
有一天黄昏,孙兰拉志才到老桥散步,站在老桥的青石板上,除了流水,听到的就是他们的心跳.孙兰对志才说, 志才,我去打了乙肝疫苗了,拉过志才的手,放在胸口.
老桥和老河见证了志文的幸福,因为志文脑中一片空白,晕倒在孙兰怀中.
苍老的心再生后更加年轻, 正如古树上长出的新枝格外动人.
志才在老桥愉快的想着. 此时地球的另一端,志文正在愉快的打着酣,天快亮了吧?


“啊，猪！你快起床。”“啊，猪！你快起床。”李果的声音不厌其烦的叫着志文。这个李果特别为志文做的闹钟还真管用，很快志文就从床上跳起，穿戴完毕。刷牙的时候，志文口吐白沫，嘴角泛着笑意，心中想着李果。“这丫头还挺机灵，不知想我了没”。志秀最喜欢李果了，不过志文最喜欢的确实妹妹志秀.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 此消息由 medline 在 2002-03-04.15:25:43 编辑过 ]
——————————

cupoftea

4: xiaolei
-------------------------------

这么想的功夫志文撇着眼看了一下闹钟，既然李果的声音从那里发出来。那么，多少从某种意义上成了李果的象征。——OMG，闹钟的两只胳膊到了8点1刻的位置。志文赶紧仰头灌了一口水，把嘴里的泡沫荡荡干净。牙刷被着急地扔到玻璃杯里，底部与玻璃碰击发出清脆的一响，而后牙刷又跳了一下，仿佛是跺着脚对主人的匆忙表示无可奈何。此刻，主人已经一屁股坐在床沿，想从一堆袜子里找出一对味儿不那么明显的把今天应付过去。志文从国内带了一打黑色的袜子，在干净状态下待命的却没有。时不我待，他只得胡乱揪出来两只让它们匆忙上了岗。往嘴里塞了面包牛奶，并趁拿课程资料的当儿通过吞咽把他们挤压到肠胃。跨出门的时候用右脚一勾，“哐当”，门在背后关上了。这个动作志文重复了N次，还没有被门夹住过腿。让他多少有点得意。当然，客观地说，这也离不开门的配合。就象以前小时侯养的狗狗旺财，相处久了，它会明白主人的意图并且配合主人去完成这个意图。一切都是有生命的，活生生的。门虽然不会叫不会动，它“活着”的方式不同。。。志文摇摇脑袋，他得把这些念头暂时甩到一边。排空来考虑LIVER导师布置的那个课题。

每天这么开始，又结束。志文没有办法一口说出有多少个这样的日子。在他看来，每天都是差不多的，匆忙而又充实。好象他做的事情就是在重复每一个昨天。YESTERDAY ONCE MORE。

天道酬勤。这话不是白说的。古人的话总有它的道理。当然也有没道理的。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有道理的。：D

志文没有辜负这句话，他顺利拿到学位证书，LIVER411导师在祝贺他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拥抱：“ZHIWEN，I AM PROUD OF U。”这个来自同性的拥抱让我们的志文有点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趴在导师的肩头说到“THANKS”。志文的感受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所有有时候他宁愿选择沉默和牢记。LIVER是真心喜欢这个弟子的，他甚至希望志文能留下来帮助他。

前面说过，志文来留学前还是打算通过努力在美国打拼立足的，当时他想这样可以把爸妈接来看看外面的世界过上好日子。可是这几年，另一种想法慢慢抬头并占据了绝对位置。就象人无法选择自己的母亲一样无法选择自己的祖国。在美国他始终感觉象是在他人家做客，到底是要回自己家的。

LIVER虽然对志文的决定表示遗憾，但也是十分理解。并推荐他到GORDY银行任中国区代表。


一．
生命无常，但又似乎一切都是定数。

在总部安排他来重庆考察建立办事处的可行性之前，志文没想到能踏上重庆这片土地。

读大学的时候，班里有两个来自重庆，一男一女，一个成了他的好朋友。一个是他的初恋。毕业分配的时候，因为想到年迈的父母和生病的哥哥志文最终把女朋友可可送上了回重庆的火车，可可当时跺脚咬着嘴唇带泪的神态至今想来都会牵扯到他心底那丝无奈；好朋友东子倒是时不时保持联系，这家伙没少折腾，听说去年有了自己的广告公司。

记忆总在脑海的底层沉睡着，让人忘了它的存在。可它不会甘心被人忘记，它在某个你不及瘁防的时候突然惊醒，霸道地弥漫你的大脑，直到你被它包围失去防御。

可可曾给他说过重庆的歌乐山，磁器口的茶馆和更夫，滨江路的吊角楼，还有麻辣火锅。所以当志文站在这座城市的土地上，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温馨，他想他是熟悉这座城市的，就象熟悉他曾经的可可，那个率直可爱，心无城府，整天大呼小叫又不乏细心与体贴的可可。

正是三伏，太阳晒得路面白得晃眼。志文站了不到半分钟，只觉得阳光的亲吻实在是太热烈太火辣，身上的水分化作汗珠往下淌。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前方，伸手拦了辆“羚羊”钻了进去。然后，和众多的其它羚羊，BUS，各式车辆汇入这座城市。


二
到了宾馆，洗了个热水澡，志文觉得清爽精神了不少。拿起电话往东子公司挂了一个，被告知老板出去了，志文留了话，拿起台灯旁的重庆晚报翻看起来。这是志文的习惯，他每到一个城市，就会饶有兴趣的去研究关于这个城市的一切，而每一个可以提供相关信息的载体他都不会放过，这个城市的人，这个城市的饮食习惯，这个城市的风俗，受欢迎的读物，妇女的打扮，姑娘的择偶标准，小伙们在酒桌上的语言。受古人把西湖比作西子的启发，志文发现每个城市都象活生生的人。北京，是出身名门的千金，落落大方，有板有眼，言行举止不经意透露出优越感；上海，是家境殷厚的贵族小姐，穿着时尚，行为入流，却少了几分宽厚的气度；杭州，是温文而雅的小家碧玉，含而不露，宛尔间让人春风扑面。。。那么，重庆，会是怎样的女子？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志文关于城市与女人这个重大课题的思索，拿起话筒，听筒尚未贴到耳边，东子的那熟悉的大嗓门就已经震动耳膜：“是志文吗？你这小子，到重庆也不说一声，我好开车去接你啊。上铺下铺的兄弟，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们可是好久没见面了？怎么说有十年了吧。你从美国留学都回来了。这日子过得是真TMD快。弹指一挥间，弹指一挥间呀！。。。”志文这才想起原来东子还挺爱好毛泽东诗词的，在大学的时候，他常在寝室举着他那把硕大的不锈钢饭勺，激扬向天“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那次他写了封情书邀约同系的小青放风筝，看到小青和同班的灌蓝高手拿着风筝从他身旁经过，回来又是几天辗转于钢板床上的念：“君失骄杨我失柳。。。”东子在那边继续说着，听得出他很兴奋，也很高兴。志文也是，听到好友熟悉的声音，让他觉得格外亲切。“志文，你等着我。我马上开车过来。现在也该吃饭了，今天给你洗尘。”志文说了声好，放下话筒，把以前的往事又从记忆深处翻上来，温习了一遍。

尽管志文在头脑里描绘了几百个东子现在的摸样，东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是让他小小的吃了一惊。在大学的时候，东子比自己稍矮，也比自己瘦。每次冬天在一起洗澡，他拿起脸盆往身上倒水可以看到他的肋骨，冷水一激，他总是嗷嗷叫着四处跳。而眼前的东子，估计要看到他的肋骨你得先剖开5公分厚的脂肪。志文很想劈开脂肪层找出原来的东子。这么想的工夫他微笑着伸出手，东子亮着嗓门笑哈哈迎住，当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手掌传递的熟悉让人十分畅快。

说笑间到了“小天鹅”，火锅冒出的热气蒸腾在二人之间，东子已经象洗过澡似的湿了全身，嘴里却是叫到痛快。志文的脑门也泌出一串细的汗珠，他喜欢这种热腾腾的气氛。志文问了东子公司的情况，东子说不错手头正有几个大的CASE在做，重庆的ENVIRONMENT是越来越好，近期打算再多招几个人把公司业务EXPAND一下。志文听的一楞，好你个东子，怎么说话这味。东子嘿嘿一笑，说咱们做广告的不夹杂一些最IN的单词，那就不显得啥。。。忒不PROFESSIONAL不是。东子又问了一下志文在美国留学的情况。于是都无限感慨，十年光阴，岁月如梭，时光如电。

“李果好么？”东子说。

“好，老样子。”志文又问：“那你的红玫瑰找到没？”大学的时候东子自从读过从图书馆借来的张爱玲全集，就把天下女人分成红玫瑰和白玫瑰两种。并称他是宁愿要“蚊帐上的一抹血”也不要“衣襟前的一颗饭粒。”在这几年的通信中，东子也很少提到他的红玫瑰。很多时候是讲他的打拼经历和向志文探讨管理问题。感情问题不是全部，但在志文看来，感情在每个人生活中占有的位置是重要的。就象他每次想到李果，心里就象被熨贴过一般，生生的漾出几许温柔，产生一份力量。

“咳，这几年瞎忙活。”东子拿起桌上的毛巾沾了沾额头上的汗。“不是说两个人都是弧线吗，有你的那半个圆圈。就象你和李果，两人情投意合，嘿，就成了。一个圆圈。象我这块头，对圆圈半径要求很大的。不好找。”

志文笑了，东子和以前一样，总有那么些爱情理论。

“女人不止红玫瑰和白玫瑰如此单调。应该有杉菜、腾堂静、小优和小滋。”看志文一脸的迷惑，东子补充说：“‘流星花园’，当老婆就得腾堂静，高雅大度，娶了杉菜你就等着当耙耳朵吧。”

‘流星花园’志文倒是听志秀说过，变味版的‘王子与灰姑娘’。

“还有”，东子说“看了最近一部称为卖疯了的小说‘蛋白质女孩’么？所以我的分类又是把她们分为蛋白质、高脂肪、碳水化合物的。”

“哦？”

“碳水化合物遍地都是，跟她们相处索然无味没有生气，街上流行什么都会瞎跟一气，今年冬天唐装去年夏天脚下踩高底，让人疑惑此人出身戏子班底穿着不合适的戏服去演戏，她们偶而也会蹦出几个新鲜的词语，但你仔细一听就知道来自昨天的连续剧。每天不是逛街就是讨论某个牌子的粉底，盘算的是找张长期饭票好长相依。”

“哦。那是比较糟糕。”

“蛋白质女孩比较希奇，至今为止我也没发现几例。她们有淡淡的微笑轻轻的细语，哪怕恼怒你也不知道她在生气。偶尔也会有小小好奇，但她们克制自己不迈过去。性格温柔感情细腻，会在你失意痛苦时陪你落几滴小泪哭泣，当你想把她当作穿越苦难的救身衣，你得到的只能是‘对不起’。”

“那高脂肪呢？”

“高脂肪女孩热情超过你想象，她会给你太平洋哪怕你只要细水淌。内容稀少没有营养。爱情从不带给她们忧伤，因为她们神经粗壮。生命的意义她们不会拼命去想，她们不讲规则横冲直闯。她们的激情随时会有但不会维持很长，燃烧过后等待下一次再来烧个精光。”

“所以，我还是要我的蛋白质”。东子又擦了擦汗。志文想，是啊，蛋白质对身体比较合适。难得东子还有少男的纯情。

吃过晚饭，东子拉志文去滨江路乘凉。他们把车泊在家乐福停车场。一路步行到了滨江路。天色渐黑，走在外面不再觉得象在火炉上的蒸笼，时不时一阵风吹来夹杂着尚未来得及退去的热气，拍打着志文的脸。滨江路早已一字排开许多塑料桌椅。东子和志文挑了一个坐下，“老板，两瓶新山城！”老板应着很快拿上来啤酒和一些小吃，志文和东子面对嘉陵江，就着瓶口喝起啤酒，聊一些大学时候的事情，聊工作，聊生活，什么都聊。当东子第四次叫过“老板，新山城两瓶”过后，志文和东子觉得他们分开这十年没在一起的日子仿佛已经补上，所有的熟悉所有的相知所有的默契，一切还是从前。他们甚至用筷击碗唱起了他们大学时候共同喜欢的老狼的“青春无悔”：

我们的事都说是青春无悔包括所有的爱恋
都还在纷纷说着相许终身的誓言
都说亲爱的亲爱永远
都是年轻如你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永远。。。


三．
早上醒来，打开电视机，CHANEL V正在放刘若英的MTV。刘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问“想要问问你敢不敢，象我这样为爱痴狂？”在这个物欲横流浮躁现实呼唤温情的时代，在这个匆忙冷酷没有空闲的时代，人们张开暴露青筋的手掌，获取他们理想。会有几个人还把爱情包含在他们的理想范围，除了歌间的女子和东子的蛋白质。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可以纯洁干净到仅仅为爱情失身。

因为这点，志文喜欢刘若英也关注她在“人间四月天”里饰演的张幼仪，徐志摩的妻子。一个娴雅执着为爱痴狂的女子。一个用尽一生去苦苦追随爱情的女子。

所以志文珍惜感情。他知道这种东西会让人甜蜜会让人痛苦。世间没有哪一种伤害会比来自爱人的伤害更鲜血淋漓 。很多人说同段时间女子只会喜欢一个男子，而男子则希望喜欢很多女子，只是把她们放在不同层面。志文不是。他很认同在美国留学时LIVER411导师说过的话，走好每一段并对每一个陪自己走过一段的人心怀感激。

现在身处可可所在的城市，所有关于可可的记忆自然而然的涌起。只是一段记忆。偶尔会想起，也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好朋友来惦记。

生活的无奈最终成为印记。提醒人们珍惜现在。而后志文和李果的相遇自然得好象老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设计好了时间地点和环境只需要他们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个环境里出现，然后所有情节都展开去。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阳光里都是温暖甜蜜，如恋爱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大口呼吸。他们通过同学的聚会认识，交谈数分钟却觉得很早相识，她了解他的追求他欣赏她的独立。志文觉得他找到了精神上的伴侣。

交往半年后志文带李果回过米村老家。家里人都喜欢这个摸样俊俏大方稳重的姑娘，志秀更是果果姐长果果姐短的叫个没停。志才那时提出跟李眉分手不久，他拍着志文的肩膀由衷的为弟弟高兴。爸爸也是眼角都是笑意。妈妈说：“如果阿果穿双红色的鞋会更加好看。”--当时李果穿的是那双她心爱的白皮鞋。那天晚上志文带李果在老桥散步，志文说我回头给你买双皮鞋，大红色的。当时差点没让李果笑破肚皮。在老桥的桥头她偎着志文说，我喜欢这里，感觉很舒服，你的爸爸妈妈很善良，志秀是个惹人爱的丫头。你哥很有才气不应该就为了他的病就放弃。还有你，你不是计划去美国读书吗，我全力支持。。。志文更在那刻下定了决心，而后他又想到什么俯到李果耳朵上说：果果，知道吗，我妈妈说你PP大以后咱们生的肯定是小子。李果拧了他一下，志文夸张地叫了一声。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喜。

“偶的果果”，想到这里，志文在心里喃喃念到。在美国的几年里，李果每周给志文写信，她说不愿意只写E-MAIL，她要让志文看到她的笔迹感觉她的气息。每当志文累得东倒西歪回到公寓，翻出李果的信件，如一缕好阳光照亮他的疲惫的心境，看着信上李果家里的情况，国内的变化，哥哥有了女朋友，志秀考上了 大学的医学专业，让志文有了期盼，辛苦和孤独找到了支撑。“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我们努力奋斗不要轻易放弃。”李果在信里说。

“NEVER GIVE UP。”想到李果的话，志文又对自己说了一次，然后开始准备考察资料。今天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打了个“羚羊”在重庆解放碑附近转了一小转，收集了有关银行的一些资料。到沧白路的工商局外资处接洽了负责人，到投资办了解了一些政策。很快一天就过去了。这时东子打电话过来了：“志文，你那边怎么样？”“顺利，你呢？”“更是！我广告BID成功。我们今晚去RELAX一下。8点，我来接你。”

和所有城市一样，夜幕象拉开了另外一出戏。白天是行色匆匆的人们，进行谈判想着生意，辛苦劳作为了理想和大米。晚上来临，有的人就乐意出来休息脑筋放松躯体。

志文和东子进了“回归酒廊”，慢慢喝酒听音乐在一个靠墙角的位置。9点半DISCO舞曲的节奏一响起，好多红头发绿头发半个耳环宽脚裤在DJ的教唆下光怪陆离地扭动着身体。群魔乱舞的躯体让志文觉得不真实，他在想或许也只是躯体，他们的灵魂不在这里，应该在某个高处呼喊，或是躲在某个角落哭泣。

邻桌的一个男子在玩打火机。他穿着尖领的衬衫，露出里面吊坠的骷髅头装饰。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因而显得十分怪异。东子看到志文在注意，对他说：那是牛郎在等织女。志文心里一惊，没想到在酒吧也会有这等交易。东子说没什么希奇，打火机立起是他们的标志，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人所需。

东子看出志文不太喜欢酒吧里的喧嚣，他们换到一个台湾人开的“小青蛙巴扎”，要了两瓶度数不高的太阳啤，让老板放了几首他们以前爱听的歌曲，反而觉得十分惬意。


四．
几天很快就过去了，志文通过多方面接触收集到许多有价值的资料，剩下的工作就是整理分析，把它写成报告交到GORDY银行亚太区执行总监MEDLINE手里。

这天志文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分析数据整理报告，东子电话来了：“志文，有人想见你。”

志文意识到东子所指，之前几天东子对此人一直只字未提，志文也就没有故意去提及，以为这就是他们的默契，曾经的恋恋风尘就让它淡淡随风去，无须见面只要不时牵挂微笑着想起。

见面约在鹅岭两江楼。傍晚下过一场暴雨，地面的水迹还没有完全干，风儿送来阵阵凉爽。如果没有先前的炙热哪会深切体会现在的凉爽。什么东西经历过会去珍惜。

到了两江楼顶，志文看到一个长发女子背对而立。风儿吹拂她的发丝象一道风景。志文感觉那就是可可，走了过去。女子也象感应般转过身。两个人会心一笑。

“你没变。”可可先笑着开口。

“你也是”。志文说。在志文看来，可可留着长发更加妩媚成熟，嘴角带笑，纯真的面容一点没变。

两个人聊着家常。志文得知这十年来可可一直都在重庆，因为她是独女，父母身体不好。“我是注定属于这个城市，所以当初我央求你和我一起回来。”志文无言，当时他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不怪你。”可可笑着说。转身指着远处的嘉陵江和长江汇合处，“你看，就象这滔滔江水，流过了，不要去惋惜，江水的流动都是阶段是过程，它流过的地方毕竟真实。”。。。

两人象老朋友般畅谈到十点，分手时击掌互相鼓励。志文回到宾馆发现东子等在大厅。邀他到了房间跟他说起这次见面。志文说本想不用刻意见面，哪想见面更让双方释然，心中留有的一小丝遗憾和不甘都得以化解。他想可可也是一样。

东子为他们高兴，他说可可一毕业回到重庆，在分配的国营汽车厂做检验分析；去年厂里效益不好，她也不愿再呆在死气沉沉的单位就辞职出来。东子本叫她到自己的广告公司来做事，她一口拒绝。如今她已在一家香港房地产开发公司从职员做到人力资源经理。

志文说可可是个好女孩。

东子沉默半晌说：“其实，可可就是我的蛋白质。她这么多年单身一人我以为她还没有将你放下，我也只有默默关心她。所以我很高兴你们见面能解下包袱。从明天开始我会主动争取。”

志文伸出手，他为可可也为东子高兴。当两只手握在一起，除了熟悉还有男人间的默契。


五．
又过了两天。志文的报告已经完成。正好家里也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程，浙江米村老家在呼唤着他，家乡的老桥在呼唤着他，还有他的果果。

在江北机场，志文和前来送行的可可和东子。当志文和东子的手第三次握在一起，手掌传递着力度不需言语。可可也伸出手他们握在一起，双眼发亮说志文保重祝福你。

志文拎着行李，走向检票口。回过身两个好朋友还在原地。他向他们挥挥手，同时微笑着在心里说：“再见，重庆。”

。。。

-------------------------------------------------------------------------------------
注：“羚羊”——重庆本土产黄色出租车。
“耙耳朵“——耳根子软。特指怕老婆，被老婆左右的男子。


[ 此消息由 xiaolei 在 2002-03-23.15:13:02 编辑过 ]

cupoftea

5：可可 -------------------------------------------------------------- 一) 飞机终于起飞了,山城重庆越来越遥远.志文觉得莫名的失落.可可与东子的身影清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志文把头靠在机仓的座椅上.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他闭上眼睛,”果果”志文心想,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他很想现在打电话给她,他拿出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关机了.飞机上怎么可以打电话呢.志文苦笑了一下.把手机放进包里. 飞机降落在上海浦东机场.志文走出机场.打开手机.然后打车赶往上海总部.路上手机轻快的呼叫起来.是medline打来的电话.志文告诉他很快就到了. 赶到公司.medline和其他人正在会议室等他了.志文同他们寒喧一翻后.切入了正题.志文.把这次的考察报告一一分发,并把这次考查的情况详细地讲述了一下.会议经过一翻辨论后,全体投票同意在重庆设立办事处.并由medline负责人总行的报批工作.. 开完会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同medline告别后志文独自来到外滩茶楼吃夜宵,初秋的晚上,有些凉意.完成了任务的志文感觉很轻松.他要了一杯红茶,选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坐下.志文又选了一些柿饼和切好的哈密瓜当点心.茶楼人不多,窗外,夜色中外滩特别明亮.许多游人慢慢地行走在江边大道上. 志文开始想念果果了,很多日子没有见面了,思念就象空气一样无处不在.茶馆里轻轻的响起了张楚的老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志文拿出手机,拨通了果果的电话…..”嘟…嘟…嘟….”电话的另一端始终没有人接.志文又拨了一遍,仍旧没有人接.志文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晚上10:35分.应该在的呀,志文心想.果果不会出去了吧.但晚上她一般是不会出去的.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出去也应该回来了呀,不会有什么事吧.果果..志文有点心烦,他又拨了一遍电话.果果仍不在.怎么回事,志文的心跳开始加速,肝区又开始隐隐的不舒服.就象贴上了一块膏药.志文放下手机,喝了一口茶.茶几上还有半个柿饼,志文不想再吃了.他叫来服务生买单,准备回宾馆. 走出茶馆,秋天晚上的风,吹来江水的味道.水的味道很熟悉.是家乡老桥边的味道..志文感觉全身都放松下来.他叹了一口气,果果近来似乎心情很不好,近一个月来,志文打过去的电话,每次问到果果家里的情况,果果就沉默不语.有几次果果在电话的另一端控制不住伤心的哭了,志文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果果避而不答,只是说,” “我很好,我很想你!” 志文心情沉重,回宾馆的路上,他一直想着果果的事情,果果那边一定生了什么变故,会有什么事果果要瞒着他,果果对他是一往情深的,这一点绝不会变,不会是果果的父母又有什么事吧.志文有些心慌意乱.果果的父母是要求很高的人,果果跟志文的事一直没有得到他们的同意,就是因为志文的病,他们不想让女儿嫁给一个病人,害了自己的女儿一辈子。看来情况不妙,志文心想无论无何得到果果那里去看一下情况,打定主意.志文回到宾馆，洗了一个澡,然后打电话给medline请他准了一星期的假，这才睡下。 这一夜，志文失眠了，果果是他认识的女人最让他放心的一个了，果果跟可可不同，果果是那种最适合做他妻子的人，果果心地善良、勤劳，比可可老实，虽然没可可长得那么漂亮，但对志文非常信任，而且这么多年来，对志文一直是一往情深。生活上对志文的照顾又非常周到，没有比果果更好的人了。 可现在，自己的乙肝又没治好，果果的父母反对他跟果果结婚，志文实在是没有办法能让果果的父母放心。虽然从美国回来，事业上小所成就，但想起自已跟果果的事情，志文一筹莫展。 什么时候，才可以和果果在一起呢。 (二) 第二天一早，志文匆匆赶往宁波，他驾着medline的小车在沪甬高速公路上飞驰，天空下起了雨，他打开雨刮器，稍稍减了车速。志文看了一直表，过了九点了，他给果果的单位打了一个电话，果果已经上班了，志文告诉她自己已经在沪甬高速上了，再过３个小时，就可以到宁波了。他会到她的单位来找她。听到志文的声音，果果激动的在电话的另一端喊着： “志文，你来了，太好了，我等你！” 志文没有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轻轻的挂了电话，果果没事，志文心上的石头落下了一半，听到果果的声音，志文一下子高兴起来。下雨的天空似乎也不一样了。他换了一下档，脚上稍稍用力，小车以１２０ＫＭ／小时的速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 经过四个小时的车程,志文到了宁波.中午雨停了,阳光照耀着湿漉漉的柏油路.志文把车驶入绿树成阴的环城东路,到了果果所在的交行.果果正站在交行门口的台阶上.志文停下车,隔着人行道.朝果果大声的喊了一声: “果果” 果果转过身,看到志文,她立刻欣喜若狂地朝志文跑来. 终于见面了,日思夜想的果果现在就在志文的面前了, “太好了” 果果幸福地微笑着,站在志文的面前,用力的挽着志文的手. 三个月不见,果果瘦了一圈,疲惫的眼神掩饰不住她内心的喜悦之情.志文用手搂住她的肩膀,她的双肩依然柔软,但已显得有些单薄了.志文一阵心痛,确实离开果果的时间太长了.在重庆,自己忙于工作的事情.果果这边他都没能照顾到. "对不起,果果."志文说 "你终天回来了,三个月". 果果拉着志文的手,"我们去吃饭吧,我还没有吃,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好吧,我们边吃边谈吧." 志文锁上车门,与果果手拉手走在街上. 到了红泥餐馆. 志文和果果点了两个菜一个汤煲.菜还没上,果果不停地看着他,志文笑道: "我又不能吃,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果果笑着瞪了他一眼.偷偷地作势欲打, "你不想我,我可是天天想你啊." 志文内心一热,说: "我知道,我在外面一个人,想你时候特多." "这还差不多,你在重庆调研的事完成了吗?"果果开始认真的看着他. "都做好了,总部已经通过了." "那你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有些事我想跟你讲.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 志文一惊,果然有事.一个女服务生把菜端放到桌上.志文拿起筷子 "先吃吧.天大的事,吃完再讲." 果果和志文面对面,这顿饭有点难吃,果果没有什么味口,;连平时最喜欢吃的酸菜鱼.都没动几下.志文夹给她的菜,堆在她的面前,快成一坐小山了. 志文有点紧张,让果果吃不下饭的事.肯定跟自己有关了.志文也没了胃口.最后桌上的菜谁也不去动了. "你讲吧,有什么事."志文往后一靠.准备听果果讲. 果果低下头,咬着嘴唇. "我们结婚的事.我这次跟爸爸妈妈提出.我对他们讲,志文现在回国了,在上海的工作很不错.这次重庆回来,我们想把结婚的事办了.志文你们是了解的,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的为人处事你们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身体不太好,但我想以后我跟他在一起,我会好好地照顾他的,他的身体一定会好的.况且上次志文去医院检查,原先大三阳,已经转为小三阳了,医生说问题不大了,将来对小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从小到大,只喜欢志文一个人,也只想跟他在一起.我知道你们也希望我将来的生活过得好,有人疼我,对我好,这一点志文会做得很好的.你们是可以放心的." 当时妈妈,爸爸都在场,爸爸没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看,我知道他还是不太乐意,后来妈妈说: "不是我们不讲道理,我们只是希望你有一个安稳的家,有一个对你好的人,志文是一个不错的人,但是他的身体怎么能让我们对他放心,万一以后他的身体不好,受苦的还不是你.我们不太乎他有多少钱,最起码他应当是一个健康的人,如果他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以后怎么能承担一个家.我们还在的时候,能帮帮你,我们两个老人眼睛闭上的时候,谁来帮你.生活是最现实的东西,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们反对你跟志文结婚,其实都是为了你好,你年经轻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到时碰到了,就来不及了." 我一听妈妈这样说,我就不高兴,我想自己的事情,我应当是能做主的.再苦再累,我都要跟你再一起,我相信跟我们在一起,你的身体一会好起来的.妈妈爸爸太悲观了. 我对妈妈说:"志文的身体是不能跟一般人比,但他并不是一个病人,保养的好他一辈子都不会有事.你们说的太悲观了,我跟志文在一起会很快乐,如果不跟他在一起,我会很难受的,跟别人在一起我一点都得不到快乐,到时别人没有病,我都会有病的.你们真的希望我过得好,就应该想一下我心里的感受.我不能没有志文的." 当时我妈生气了,她说:"我们怎么没有想过你的感受,你以为我们在害你,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为了什么.做人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你现在感情用事是将来要吃苦头的.我是你妈妈,你人老实,想事情简单,你没有考虑到的事情,我是一定要去考虑到的." 我当时差一点哭出声来,眼泪已经下来了,爸爸过来对我说: "果果,你的事情,只要志文的病好,我们会答应的,志文现在的情况,怎么能让我们答应你嫁给他,我们对乙肝是不太了解,但有些例子见得多了,我们担心啊!" 唉.....谈到最后他们也没有同意我们的事,志文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果果说完,低着头,闷闷不乐坐着. 志文也没有主意,见到果果时的快乐现在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忧伤. 他对果果说:”我身体的情况,你都跟你父母讲了.那他们应该知道以我现在的情况,跟你结婚应该没多大影响了..” 果果说:”是啊,我问过医生,那医生也是这样说的,但我父母就是不相信.以为我是为了跟你在一起而骗他们.” 志文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他问: “那你的亲戚朋友里有没有做医生的.” “我有一个小姨在上海华山医院,做内科医生很多年了.她很喜欢我的,你有什么想法?” 果果有些不解. 志文的内心燃起一丝希望. 他兴奋地对果果说: “那我们可以去找她,把我的情况跟她讲了,她让来做你父母的说服工作.” “好啊!,但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果果有些担心. “总要试一下,明天是周末,要不我们一起去上海找你小姨.”志文有些迫不急待了. “好.我们去吧,你先回我宿舍,下午睡一觉.我下了班就回来.”果果高兴的答应着. “好,那就这样定了,” ----------------------------------------------- 今晚有事,草草收的尾.把志文得果果交给星星. 时间仓促,写的不好,下次再来过. 谢谢大家阅读. [ 此消息由 可可 在 2002-03-16.08:11:00 编辑过 ] ——————————

cupoftea

6：星荡漾

-------------------------------------------
志文的老桥（连载之六）

一、

此时，上海已是暮秋时节，瑟瑟秋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天空也逐渐变的阴暗起来没有一丝亮色......志文和李果并肩走在一条灰暗的小巷里，内心的复杂和矛盾相互交织。操纵命运的权力永远不会放在你自己的手中，可以改变它的方向却无法转变它的结果，这也许就是人的悲哀吧。

细细地秋雨打在两人的脸上，啊－－这久违的清爽。志文扭头看着身边的李果，李果深情地望着志文，两人相对无言......雨滴飞溅在他们的身上、脸上渗进衣服里冰冰地、冷冷地。志文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用力地在李果的脸上划了一下，温馨的笑了：

那也是一场大雨，是一场突如其来却又似命中注定的相逢，只那一瞬的回眸就把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命运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是一种多么神奇的力量啊。志文和李果就是这样的一对幸运儿，红线出现时他们刚刚好接住了，毫不犹豫。随之而来的不管是命运的多劫还是生命的无常，都将祸福与共、相濡以沫。昔日幸福甜蜜的点点滴滴一一在志文的脑海中闪现......在这个压抑、阴霾的清晨，在这个陌生、清冷的街道志文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瓢波的大雨倾泻而下，离华山医院还有不到一条街的距离可这场大雨却阻断了他们的前行，前路朦胧似一道屏障无法逾越。躲在路旁避雨的志文，看着地上湍急地水流愣愣地发呆：难道是出于对疾病的畏惧，而使自己望而止步意志消沉？难道是成长所带来的一系列困惑，而使自己深陷囹圄思维混乱？滂沱的大雨似乎没有停的迹象，志文不由的拉紧了上衣衣链用力地揽住了身旁的李果，两人如同风雨中的两叶孤舟相依相偎......

DiDaDi DiDaDi手机响了，上面显示出一排熟悉的号码。

“是，二哥吗？”妹妹志秀甜美稚嫩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出。

“告诉你一件大喜事，大哥和小孙姐姐要结婚了，你快回来吧，记得带上果果姐姐哟”

“是吗？”志文的精神为之一振，“这真是太好了”哥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果果，我大哥要结婚了，真开心，走咱们回米村！”

“可......”李果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志文拉到了连绵的大雨之中。

二、

正午时分，志文和李果坐上了通往家乡的汽车上，志文先前给公司的老Ｍ打了电话，虽然Ｍedline沉默了一下，但还是批准了他的请假，毕竟志文的工作还是做的非常的出色。此时的李果正出神的望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物，心底涌上一丝不悦......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米村村口，志文和李果走在铺满石子的小路上。还是那座老桥，依然是那样朴实、单薄，在远处连绵起伏山峦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残破、孤陋。记得在他留美之前也曾带李果走过这座桥，桥下的泉水潺潺而过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四野遍青轻风拂面一派生机。千百年来老桥屹立在这山水之间，历尽风雨沧桑、人世变迁。星移斗转，物是人非而老桥仍然是那样孤傲与独立，不染纤尘。

志文像想到什么突然站住了，从衣兜里摸出两枚硬币，转身微笑着对李果说：

“在我的家乡，有很多人都向这河里投硬币以祈求幸福平安。要试试吗？”

“是吗？”李果伸手接过志文递来的一枚硬币投入水中，清澈平静的水面泛起丝丝涟漪。一条弧线划过，志文也投下了一枚硬币。夕阳的余晖斜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中浮现出两张幸福的笑脸。

善意的谎言往往比直白来的更美，幸福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受。志文其实隐瞒了它的真实意图，曾听到这样一个古老的传说：如果一对恋人投入水中的硬币能够重合那么他们就会得到上天的眷顾，终生厮守永不分离。此时，志文不愿去看河水下那两枚硬币，因为对于他这些已不再重要，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已足够。

三、

米村志才的家此时正洋溢着一片欢天喜地。志才找到了一个温婉、贤惠的媳妇对于两位老人来说是最大的欣慰了。志秀坐在里屋的炕上剪着窗纸脸上已乐成了一朵花，这些天，她看着大哥由从前的憔悴颓废又变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真的打心眼里高兴，爱情的力量是多么地神奇和不可思议啊！

“爸、妈”志文和李果推门走进了家，两位老人看到多日不见的儿子还有身旁的女友回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志秀听到二哥的声音也从里屋飞奔了出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进屋先歇歇。”父母关切地询问道。

“大哥呢？怎么没见他？”志文四下张望着。

“嗯，大哥和小孙姐姐去县城了，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呢，办婚事要忙得可真不少呢”

......

天刚蒙蒙亮，不知何时志才已站在了小屋的后院，深邃的双眼遥望着远处依稀可辩的青山，内心涌动着一股澎湃的激情，忽然他的嘴角略微抽动了两下......

“新郎新娘拜天地啦！”人们簇拥着这对幸福的人。志文今天换上了一套西服尽管他平日最讨厌这些束缚人手脚的服装，可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还是庄重些比较好。志秀像只蝴蝶一样快乐地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人们一阵欢笑。孙兰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志才，志才与她四目相对内心波澜起伏，那默默地目光中他仿佛看到了他们美好生活的图景......

命运总是爱捉弄处在极端幸福的人们，一切都是那样的猝不及防。啪，酒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志才应声倒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人群中一阵骚乱......

四、

从县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深秋时节四处一片凄凉，一地干枯的落叶被风吹着四处打着转，街上的路灯忽明忽暗地摇曳着闪烁着一丝丝微弱不定的光，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医生的话仍在志文的耳畔不断响起：像这种顽固的疾病很难有治愈地可能，它会定期不定期地发作，至于最终发展的结果很可能是－－死亡。他能否脱离生命危险，谁也无法预料......

“疾病”志才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字眼第一次让他感到了畏惧，这种畏惧是一种夹杂着对未来不可知的恐慌与无措。推开家门四周竟是那样的安静－－静地出奇，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住了，刚才的欢声笑语、喧哗哄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门上那鲜红喜庆的“喜字”在他眼里竟变得那样刺目。他木然的走进哥哥的新房，墙上挂着哥嫂的新婚照，照片上的哥哥是那样英武而神朗，他微笑着笑的是那么舒心那么真实－－那是哥哥发自内心的笑啊！不知不觉中泪水已夺眶而出，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痛的不能自持。

志文机械的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缓缓地吐出烟圈，烟圈弥漫在空气中袅袅地向四周扩散直至渐渐消失......这些年来，在世事中浮浮沉沉，历尽多少艰辛困苦但都凭着对生活孜孜以求的信念和勇于奋斗的精神支撑着他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可是，今天......任凭有再强烈的毅志、再大的热情在这个残酷的疾病面前却显得那样孱弱与不堪一击。是啊，一个已经被病魔笼罩而前路不可知的自己还有什么事业、什么爱情可谈呢？志文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之中......

cupoftea

7：好阳光
志文的老桥 (连载之七)
夜色,更深了……
一、志文忽然觉得自己很累，是那种从心底涌上的疲惫，忽然觉得没有了动力，对生活、对爱情、对未知的将来……
“难以治愈”这四个字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回响。
福兮祸之所倚，古话真的没说错：大红“喜”字还贴在厅堂上，门口的红灯笼还在风中摇晃，而新郎却躺在病床上，新娘未进新房却先入了病房。真是很大的讽刺！志文苦笑了一下，想到：接下来该是祸兮福之所伏了，却不知道还有什么福能让人欣喜，或者有奇迹出现，HBV不治而愈。
唉，叹了口气，志文为自己有这么天真的想法摇摇头。只能等待，等奇迹出现！哥哥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也还有孙兰陪着，也许，这就是他的福气吧。而自己呢，“偶的果果”想到这里，志文情不自禁的喃喃念叨。志文有信心不管将来会如何，果果也会很坚定的跟随他，贫贱不移，生死相依。可是，看到哥哥这样，志文却不再对自己将来一定能给果果幸福而坚定不移了。也许，果果的父母考虑的有道理，我不该太自私，果果是健康的，我应该让她幸福。果果是依赖他的，将来如果有一天，他不行了，抛下果果一个人可怎么办。志文似乎已经看到果果彷徨无助孤立无依的样子。不行，我要果果幸福。“我连自己的健康都不能保障，又拿什么给她一个将来？！”志文问自己：可是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二、李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为志才的意外担心，为孙兰的命运感叹，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从大喜到大悲，大起大落的一下子把大家搞傻了，几乎都反应不过来。现在，躺在床上，可以静静地想一想，想一想该怎么帮助这个家，怎么安慰志文。志文一定很难过了，他和哥哥的感情那么好，唉，为什么天不佑好人呢？不过，孙兰姐一定会帮志才重新站起来，重新战斗的。是的，是战斗，是爱情和HBV之间的战斗。孙兰姐是好样的，可见，天也不是全然的不公，有所失必有所得。奇怪，我怎么突然信起命来了？可不是，在现在这种手足无措的状态下，只能祈祷天降福了。
爱情和健康，如果是我，会怎么选？李果扪心自问。我还是宁可要爱情的。不敢想象生活中没有了志文的爱，会怎样？人生一定毫无乐趣了。
爸爸妈妈说的：万一以后他的身体不好,受苦的还不是你. 如果他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以后怎么能承担一个家.生活是最现实的东西,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事情,你现在感情用事是将来要吃苦头的。——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况吧。李果想到，以前真的考虑的没这么多，也曾想到过志文的身体不太好，只要好好调养就行了。对HBV认识不够。不过，又怎样，如果志文真的病情发作，我也会象孙兰姐那样，不离不弃，照顾志文的。在心里再一次确定自己的感情，李果觉得轻松了许多，嗯，回去以后，要坚定的告诉爸爸妈妈，女儿已经长大了，能自己决定将来，决不会后悔。：）现在，就先去看志文，告诉他，无论将来怎样，都会爱他，一辈子，相依相偎。还要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坚强，会勇敢的和他一起面对未来岁月中所有的所有。从来没有一刻，李果觉得自己的心和志文的心贴的这么近。
他会觉得很安慰吧！
三、还是没有丝毫睡意。志秀大睁着双眼，瞪着天花板，仿佛要从天花板上看出个所以然来。怎么会这样，尽管很清楚哥哥的病，还是觉得太突然了。志秀想起当初报考大学填志愿时的情景。本来，志秀是一心想念北大或清华的，而凭她的成绩，考上北大或清华都是绰绰有余的。家里虽然穷，不过，志秀一向为有两个聪明好学的哥哥而自豪，也很努力的读书，所以她的成绩一直是保持全校第一，全市第一，甚至在整个地区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最后，她选择了南方的一所医科大学，很多人都为她可惜。她却高高兴兴的把录取通知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想当一名医生，攻克乙肝这个祸害了她哥哥和许多人的大坏蛋。在她稚嫩的心里，让她的哥哥痛苦的HBV是人间头号的大坏蛋。“哥哥，你一定要坚强！”志秀在心里默默的想。“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学习，我会想出治疗HBV的灵方，我一定会把你医好的！”
作为一名准医生，志秀很清楚哥哥们的病，在目前的医疗条件下是很难治愈的。也由此，她对两个嫂嫂都是心怀敬意的。尽管李果和志文并没有结婚，但在志秀心里，李果已经是她的二嫂了。在如今这个处处都讲究现实的世界里，除了亲人，会不计较一切的为你，其余的，或多或少，都是要有回报的。有多少女子，会象她的两个嫂嫂那样，为了爱，不求回报的付出。看到两个嫂嫂那份真情，志秀知道：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爱，可以战胜一切！
四、孙兰看着眼前憔悴的志才，他还在昏迷中，一直没醒来。他可知道他的亲人们为他忧心不眠吗？看了看点滴瓶，“嗒、嗒、嗒”不紧不慢的滴着，一点都不知道患者家属的心情。孙兰多么想能有灵芝之类的药，吃下去就能好，志才就会醒过来，又会和她有说有笑。哪怕也要和白娘子一样历尽千辛万苦，哪怕因此少活十年，只要能救活志才，就无怨无悔了。握着眼前这个已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的手，孙兰感慨万分。从很早的时候，孙兰就偷偷的爱上了才华横溢目光深邃的语文老师志才。可是，那时志才已经有李眉了，孙兰只好默默的祝福，而把爱意深埋在心里。因为HBV，志才和李眉分手了。为这，孙兰甚至还暗暗感激HBV呢！现在，HBV又出来了，不过，这次是来阻碍她的幸福。
“不！我一定不会被它打倒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丈夫——孙兰忽然脸红了，忍不住，她亲了亲仍在昏睡中的志才。一首情歌从心底缓缓流过：
把我的伤悲 我的愁/轻轻注入你眼中/将我的快乐 我的痛/斟进你手中酒/把你的希望 你的梦/慢慢靠在我怀中/将你的失落 你的苦/一杯一杯敬我/人生像醇酒 有时浓烈有时薄/多情岁月 滴滴在心头/别让我一个人醉/别让我一个人走/寂寞的路上有你相陪/寂寞的路上有你相陪/醒来还有梦/别让我一个人醉/别让我一个人守/漫长的午夜有你相随/明天的爱 还要很久
是的，你会好起来的，听到吗？因为你不能抛下我，你的新婚妻子。你是一个那么有责任心的男人，所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爱你！永远永远！！！我要你，别让我一个人走，别让我一个人守，明天的爱，还要很久……

五、这一夜，所有的人都失眠了，只有志才睡的很香，似乎很香……

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好阳光会再度降临这个家的！

明天！明天……

[ 此消息由 好阳光 在 2002-04-10.14:00:08 编辑过 ]

[ 此消息由 好阳光 在 2002-04-10.14:06:19 编辑过 ]
——————————

cupoftea

8：manman
---------------------------------------------
“我明明是对你再熟悉不过的了，可是为什么，竟又会看不清你的脸呢？

暗夜的气息芬芳，我的手指在看不见你的地方看着你,抚过你的发际，滑过你的眉峰与眼睛，在你秀气的鼻梁探索，然后将手薄薄的覆盖于你唇上。。。掌心一片温暖的潮湿。

你靠在我肩上，用额轻轻触着你柔和的侧面，感觉你的温度在寒冷的冬夜里顺着肌肤一点一点渗入心脏，抵达我被冰封已久的灵魂。然后你在我耳边低低说着话，你的声音有如温润而宽厚的手掌。缓缓的，将我穿透。然后我微笑，满足的闭上双眼，这是最温暖的时刻了，在你的爱中半梦
半醒浮浮沉沉，假装就可以从此天荒地老不离不弃。

明明是对你再熟悉不过的了，可是为什么，竟又会看不清你的脸呢？。。。
因为泪水已然模糊了我的视线。 ”

。。。。。。

好象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喃喃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人心灵宁静。志才缓缓的睁开眼睛，一阵昏眩，他定了定神，怎么回事？周围一片白，白得竟有几分耀眼。他侧头看看周围，是孙兰，正坐在床前，念着一篇文章。怎么回事？我。。。我怎么在这？唔，想起来了，我不是和孙兰结婚了吗？然后，然后。。。看了看四周，志才醒悟到：一定是该死的HBV，发作了！唉，只是委屈了孙兰，也苦了孙兰。他满怀歉意的看着孙兰——不，应该是他的妻子，他的兰。她正在很认真的读着什么。仔细听：

。。。是谁陪我喝完所有的咖啡；是谁在钟声敲响的时候和我亲吻；是谁在我寂寞时，和我相拥相偎；是谁在夜半用伤感的眼神淹没我；是谁听我唱过那些飘忽的歌；是谁在电话的那端说我们结婚吧；是谁含泪将我深深的刻在心头；亲爱的，什么我都有预感，只是不想睁开双眼。感谢上天将你赐给我，让我可以静静的数着飘逝的秒针，静静的看着你，守侯最美的那刻，静待生命中的。。。

这不就是在准备婚礼的前一天写的嘛。志才想到：那是为即将到来的幸福而惴惴不安，信手涂鸦的一篇文章，现在被孙兰这么缓缓的念来，竟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是一种被人了解被人欣赏的幸福的感觉。今后，和这个女子，将要共渡一生，一起慢慢地变老，真是：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就连困扰多时的HBV，此刻也不放在心上了。看着妻子，志才幸福的叹了口气。
“阿志，你醒了！太好了！”听到叹气声，孙兰停下正在读的文章，看到志才正深情的看着她，又惊喜又羞涩的欢呼起来。
“兰，我亏欠你太多了。。。”志才说。“不，能够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孙兰阻住了志才的话。
“你知道吗。我很幸福。”看着心爱的人，孙兰悠悠的说：以前你教我们的时候，常常给我们朗诵诗歌。你的声音有时明媚，有时倦怠，有时闪着金属的光泽，有时又像生长着的树木一样沉静幽暗。我记得你声音的春天，爱情在里面发芽，无边的快乐像天空拥抱云朵。沿着你声音的道路，我向着你的生命逼近，并以心疼的速度抵达核心。用你的话说，我抵达的是骨髓和血液，用我的话说，我抵达的是太阳中心的寂静。而时间，因为我们的相遇变成了永恒。是的，如果要套用前人的话，我可以这样说：我来，我听到，我爱。不要觉得你亏欠了我，我爱你，是忠实于自己的感觉。而你，所要做的只是为我为我们的爱，保重自己！
“兰，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起来。我要和你坐在荒野上，坐在地平线的琴弓边缘，手勾着手，肩并着肩，用十辈子的光阴玩一场伟大的游戏。见过古老明月的人说，那游戏叫做爱情。我还要把我们的爱情写下来，流传于世世代代！

。。。。。。此情此景！

志文看到哥哥和嫂子恩爱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李果的手。轻轻的合上推了一半的门，是呀，就让有情人好好的叙叙吧。刚刚到医生那里问过，说病人现在病情很稳定，醒过来的话，会慢慢的恢复。也许，有爱情的滋润，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志文心想。医生当然不这么以为，但是也说了病人心情愉快，有助于健康的恢复。他看看身边的李果，又看看仍站在值班室门口向医生咨询着的志秀，大家的表情都已经轻松了许多。都知道志才在好转了吧。“好人有好报！”李果突然说。志文一愣，“对，好人有好报！”“你看到了孙兰和你大哥，你还想拒绝我吗？疾病难道阻止得了他们去获得幸福吗？你呀！”李果娇嗔的白了志文一眼。呵呵，志文只有傻笑。
志秀走了过来，看到傻笑着的二哥，也会心的笑了。“二哥，医生说，大哥已经挺过了最难的一关，如果继续这么配合治疗，说不定明年还能抱上个大胖小子，我就能升一级，当姑姑了！”“真的？！”李果又惊又喜的问。“可以呀！只要小孩子生下来后就打乙肝的疫苗，就不会被传染的。”志秀认真的回答。“那真是太好了！”李果高兴得跳了起来。志文看看频频点头的妹妹，看看满脸喜悦的女友，更加开心的笑了。

一时间，病房内外，洋溢着大家的笑声。。。

cupoftea

9.1或普丁
----------------------------------------
志文的老桥九（一）
那晚志文和果果说了很多很多,都很高兴,他们谈的最多的是他们的将来,对美好将来的计划,他们甚至谈到婚后要孩子的事,并且给孩子起好了名字,要是男的就叫进楠,要是女的就叫紫薇。当然多半是果果说，志文适当的插上几句。直到果果有些困了，才不舍的离开志文的房间去睡了。
夜很深了，隔壁传来父亲如雷的鼾声，自从父亲上了年纪后一直有打鼾的毛病，可是并没有听到过母亲的埋怨，反而说只有听到父亲的鼾声后才能踏实的入睡。大家都睡了，唯有志文睡不着，不是兴奋，也不是高兴，而是沉重。也不知是为什么，每当踏进家门，他的心情便会莫名的有些沉重，而这半年来，见到果果的时候，尽管两人都很高兴，但他总是会有些许的沉重，有时甚至有些伤感：果果为什么爱我？为什么一心跟着我？而我又用什么回报？拿什么去爱果果？他无法得出结果，唯一确定的是他们之间有真爱，是那种经历了苦难和考验的爱，是患难与共的爱。面对明天，面对将要和果果组成的家庭，他还是有些担忧。就他的经历，虽然没有大风大浪，大苦大难，但他自信是经过磨难的。他不惧怕困难，也不怕艰苦，甚至能坦然的面对死亡，但是最让他痛心的是把自己的苦难带给别人，从而连累别人，特别是他的亲人。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一病不起，而且为了延续本不必要，但又似乎很必要的生命要花去数目庞大的钱财时，怎么办？家人怎么办？果果怎么办？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即使不病，那平时的重活、累活都得落到果果的身上，就连陪果果出去逛街、旅游等也是力不从心的，这些，果果想到了吗？而他，志文！想了！
夜更深了，四处静静的，屋外的风吹得树叶哗哗的作响，月亮很明，从窗外照进了房间，有几丝凉意。志文看了看那块带夜光的精美的表，那是果果特意逛了一天街买的，已经是2点钟了，该睡了！这时，传来了哥哥志才的咳嗽声，哥哥！他亲爱的哥哥，曾经是那样的健壮、那样的充满朝气，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时，志文整天的跟着哥哥上山割草、放牛、砍柴的情景，生活是多么的完美和充满快乐啊！
自从5岁起，便天天跟哥哥上山了那时哥哥7岁虽然哥哥才比他大两岁但是在志文的心里，哥哥已经是大人了，没有什么能够难住他的。小时候每天的任务便是跟哥哥上山割草、放牛。牛是当时从生产队分来的，3头！老母牛，老黄牛，还有一头小牛。每天早上带上几个生的土豆，赶着牛便出门了，前面是三头牛，从大到小依次排列，后面是背着篮子的哥哥，哥哥后面是拿着赶牛的鞭子的志文，每次都要经过村前的老桥，牛在桥下河边饮水，志文就坐在桥上等着，等牛喝完后就赶上无穷无尽的大山深处。哥哥割草，志文的任务便是看牛，说看牛其实就是远远的看着，只要不出视线便可以放心的玩耍，每每这时，志文便高兴的跳来跳去，到处找鸟窝，采野果，走陌生的路，俨然探险一般，只要到上山就有无穷无尽的快乐。中午，肚子饿了，哥哥便拾些干柴生火烧土豆，每次都把最大最好的给志文吃，哥俩都吃的很香，志文边吃边讲着他的探险经历，发现了多少鸟窝，采了多少野果等等，说着就从衣袋里掏出给哥哥，好像炫耀战利品似的。当太阳快落山时，他们便爬到山顶，从那里可以远远的看见他们家的房子，当房子的烟囱里冒烟时，知道母亲在做饭了，便赶着牛，背着草回家了，一路上大呼小叫，唱着母亲教的不知名的歌，欢心鼓舞。又经过那老桥，牛又在桥下饮水，志文便又坐在桥上等着，看着牛，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童年的生活就这样快乐的过着，志文没有厌倦每天同样的生活，反倒觉得无比的快乐和高兴！后来哥哥上学去了，只剩下志文一人了，在后来等妹妹志秀四岁时，每天放牛的路上便对了志秀。初到山上时，志秀充满了好奇，总是不停的叫着志文问这问那：二哥!这是什么？二哥！那是什么？志文便俨然通晓一切似的给可爱的妹妹讲着。饿了便吃土豆，渴了便喝山间的泉水，吃山上的野果。要是到夏秋季节，他们兄妹还可以拣上一提野蘑菇回家做可口的菜。
童年是那样的高兴和快乐。且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还有和村里的小伙伴玩耍，干坏事，尽给父母闯祸，志文没少挨打！然而就在被父母打的过程中，志文看到了父亲的无奈：这孩子怎么就只知道玩呢？还指望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呢，我看是没出息！
直到志文七岁那年，看着邻居家的孩子上学去了，志文这才想到也许上学比方牛更有乐趣，更好玩，于是便背着父亲新买的书包跟着哥哥上学去了。从上学的第一天，志文便没有安分过，不是作业没完成、吃到、逃学，挨老师的批评，甚至是告到家里，就是和临村的孩子打架，常常是别人家的家长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不用说不管志文是对是错都只有挨打的份。读书的日子就在老师的批评和父亲的打骂中度过的，村里的人都说这是个没有出息的野孩子，敬而远之，老师则说他是不可教化，而志文好像就没有那么回事一样，照样的玩，照样的不听话。
志文上四年级时，村里有了的一台黑白电视，虽然只能收到一个台，但志文却每天都早早的吃了饭跑去看，一直要看到说再见！记得第一次看的是小八路，那些只有书本里有的故事，居然在一个小盒子里活灵活现。于是，志文除了上学外就多了一件事——看电视！也就在那时志文有了他的第一个理想，就是长大了赚钱买个大电视机，放在家里给父母看，给他们每天艰苦劳作田一份快乐，并说着：看！我的儿子多有出息，都赚钱买回来电视了！志文着实为自己这个大理想自豪了好些天。
志文玩着混着到了五年级。那时，在志文的家乡小学能上初中的学生少之又少，更不用说上普通中学或者是重点中学了，眼看着就要面临小考了，别的学生都在努力复习，而志文好像就没有当一回事，觉得反正也没什么神奇的，自己大了，帮父母干活不是更好吗？仍然放牛、割草，不受老师的管教、约束，不是更好吗？根本没把它当一回事，结果是当然的没有上普通中学，然而却开玩笑的上了附中，说附中，其实是为了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在小学学校里增加初中，老师仍是教小学的，以小学为重。教学质量和环境当然就很差，升考中好像就没有考上的。所以，当拿到通知书时，父亲便不想让志文上了。
然而，就在这一年，村里算出了一件大事。村里一个学生考上师范了，这可是村里几十年没有的事，整个村子像是办喜事一样的兴奋，那学生的父母就更是自豪了，是全村人用拖拉机欢送的！志文第一次涌现出了想读书的念头，于是，志文便有了他的第二个理想：要上初中，考个比师范更好的，就考中专。此时，哥哥志才已经上初中了，多了一些见识，便回来动员父亲让志文再上一个五年级，来年考一个普中。志文是多么感谢哥哥，感谢父亲能让他继续上学。这一年，志文真真的把书都进去了，第一次感受到读书的乐趣：算术里那奇妙的数字；语文里那精彩的文章；历史里那感人的故事；自然课里那有趣的现象。。。。。。志文变了，变得学起什么来都专心致志，说什么都头头是道，以至于第二年的考试中，他几乎各门课都是满分，考了全乡第一名。这在志文的心里，确实是自豪了好些天，也算着，他的大理想就快要实现了。
志文上初中了，而且上的是乡里最好的中学，这里有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学习环境。他的班主任——一个颇有才华的刚从师范毕业的语文老师，志文从老师那里不但学到了知识而且更多的是为人，那便是他的人生观、世界观的起步。他还记得上学的一天学的第一课是“天下事有难易呼？”“为者则难者亦易已，不为则易者亦难已。”其中有一贫僧和一富僧的故事，至今还依稀记得：“蜀之彼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贫者欲南海，告富者：“吾欲之南海，何如？”富者曰：“汝何恃而往？”贫者曰：“吾一瓶一钵足已！”富者不屑。越明年，贫者自南海还，以告富者，富者有惨色。”在以后的求学中，志文一直不忘记这个贫僧，努力有加，一直事年级第一名，以至于后来他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中专！全家人无不为他鼓舞欢心。
然而，就在他天天等待通知书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哥哥志才回家来叫弟弟志文到学校报道上高中。。。

未完，待！


[ 此消息由 或普丁 在 2002-05-06.22:01:45 编辑过 ]
——————————

cupoftea

9.2 或普丁
----------------------------------------
（二）
不知道志文当时是怎样跟着哥哥到学校，也不知道开学后一个月是怎样度过的，因为他总也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上中专了。后来慢慢的知道，是因为学校在高考中已经连续几年没人上榜了，这让新来的校长在县里很没有面子，于是决心振作高中教学，便暗自把初中上来的优秀生留住继续上高中。志文没有办法，因为家里既没有钱，也没有所谓的关系，况且跟自己同样命运的还有其他两个同学，其中还有已经认识的且关系不错的女同学霞，志文便也多了些许的平衡，安心的上高中了。现在想来，自己能有今天，便多半是那位校长的功劳，正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因为志文的基础好，又好学，成绩便自然地是年级第一名了。志文最喜欢的是数学，这不仅是因为班主任老师是教数学的，而且重要的是志文对数学有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痴迷，只要一做数学题，他便旁若无人似的钻进了奇妙的数字游戏中，以至于每次考试中他都几乎是满分。
应该说志文的高中生活是丰富而充实的，他是班长，又是学校学生会干部，老师们都很赏识他，都希望将来考上清华、北大，拿到县里的状元，为学校争光，因为自从学校开办以来，就没有考上过清华、北大的，更不用说状元了。志文是充满着信心的，同时也鼓舞着干劲学着。所以志文是快乐的，这快乐中不仅有学习上的进步，还有跟霞的相处，霞是那种聪明伶俐，小巧精致的女生。他们时常在一起说话、聊天，从学习上聊到生活、理想、将来。。。虽然他们经常在一起，很亲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纯粹的友谊。可是不知怎么的，只要他们在一起，便会有同学议论纷纷，以至于后来整个年级都知道了，而且都真真的当了一回事，于是便有老师找志文谈话，做工作。。。。。。志文有些气愤，也有些烦，他觉得老师和同学们是多么的不讲理，不理解人。。。而这时正是高二结束，快上高三面临高考的时候了。志文有了想离开的想法。经过一个假期的思考和年轻人都有的冲动，志文进城了。
志文的进城颇具有戏剧性。志文先前去过几次县城，主要是去参加各种竞赛，其间认识了县里最好的中学，他去过，感觉很美，就连学校的大门都很不一般，当然就更不用说一流的教师和教学环境。志文是直接去找学校的教导主任的，见面说明来意并说自己成绩不错后，教导主任说我怎么知道你成绩好呢？要么你来参加补课，补课期间测验一下就知道了。就这样志文进了县里最好的中学上学，至于那次测验，是轰动全校的，志文考的很好，总分比第二名高出100多分。具体的不记得了，只记得数学考得最好，当时得题很难，且量大，总分150分，后面还有两道附加题，各5分，有时间可以做，算入总分。别的同学都考得晕晕乎乎，只有志文得心应手，还顺便做了一个附加题，头天考完，老师便专门阅了他的卷子，成绩是155分其他同学没有及格的，这一下便轰动了全年级，就连校长都感到意外。后来老师便找他说你就安心在这里读书，其他事不用管，也不用交钱。
志文做梦也没想到会这样顺利的进了县里最好的学校读书，也就是在这里志文遇到了李果，他亲爱的果果。李果给他的第一映象是漂亮大方，有气质，有才气。在志文没来之前，李果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因此李果也有一股傲气，所以，在没测验之前，她是看不起志文的，就从她每次遇到志文的眼神里便能看出来，对此，志文没当一回事，甚至显出一种压制对方目空一切的势态。可不巧他们的座位挨着，一前一后，但一直没说过话。志文的骨子里是看不起城里人的，总认为他们不劳而获，散游散逛，一点没有农村人的朴实和坦诚。他们之间的僵持局面是李果打开的，他们时常在学校的食堂里相遇，每到这时，李果便朝志文报于微微的和善的笑，而志文却仍然是一本正经，不怒不笑，不温不和，这好像让李果有些生气，也有些不服。她便拿些题来问志文，有的是会做的，但认为很难，想难住志文，有的确实不会，也很难。可是无论李果问什么题，志文都挖空心思，认真对待，有时难得他不得不翻便所有的参考书，走遍书店，可最后都一一解答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也就是在这做题中一步步加深的，经常互相交流，互相学习，志文现在的一些城里人的气息，便是从李果那里学来的，有时志文还开玩笑，而每当这时，李果便红着脸一句话不说。
一次次的考试，志文一次次的大比分领先，李果始终没能比过志文。一天晚上下自习了，教室的灯灭了，李果没走，志文也没走，李果小心的点着蜡烛，回过头来对着志文说：“你让我好失望，好没信心！” 志文半天没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李果：“我。。。怎么啦？”李果很忧郁的说：“我差你差的太远了，我每次都很努力，可结果却差得更远，你是那样的远，让我失去了信心。。。” 志文听着笑了，便不停地夸李果聪明，随后把自己的学习经验与李果分享，并鼓励李果。他们谈的很多，了解更多了，信心也增强了。从那以后，以前上课时聚精会神的志文便会偶尔的看着前面的李果发呆，看着李果的小辫子发楞，他真想伸手去抚摸那只小辫子。在一次考试中，志文考了前四门，最后一门推说感冒肚子疼便没有考，这样李果便考了第一名，而志文因为有一门是零分，排到了后面，成绩下来后，聪明的李果便对志文说：“现在从新考一回，我计时，考完后交给我。”看着李果那不容质疑命令似的，志文只好做完后恭恭敬敬的交给李果，结果是不及格，这是志文考试中的唯一一次不及格，但是，在他心里却是及格的。
假期间他们春游过一次，后来也像样的约过几次会，但正面临高考，学习生活便急匆匆的心照不宣的过着。直到高考填报志愿时，他俩说把自己的志愿写到手上，然后给对方看，他们同时伸出手，志文写的是复旦大学，而李果写的是上海财经大学，他们会意的笑了，想着就要在同一个城市学习生活，想着美丽的上海，美好的大学生活。。。。。。
还记得高考那天下着小雨，志文在学校门口等李果，李果打着小伞如期而知，把伞交给志文，两个人互相鼓励着走进了考场。
考试的结果还算可以，两人的分数都比较高，按理说没有问题。可最后的通知书却让他们很失望，都是不知名的二流大学，志文把这归结为所谓的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招生的黑幕，但值得高兴的是他们都到了上海。开学了，他们来到了上海，见到繁华的上海，他们是高兴的。等他们忙完开学的事宜闲下来时，才知道尽管两人都在一个城市，但却相隔很远，志文的学校在北郊，而李果的学校在南郊，见一次面要转三次车，2个多小时。这好像就意味着他们后来的分手。见面不行，就只有写信了，他们之间的信件持续了一年半，起初都是充满激情的倾诉，可到后来，好像就变味了，就连说“我想你”这样的话好像都成了套话似的，渐渐的通信少了，关爱也少了，后来发展到问候都没有了。志文感觉到他正在失去李果，但他无力挽回，也不想挽回，因为长时间的不见面，加之他们都长大了，思想变化很大，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无形的沟，一道不可逾越的沟。也许他们都累了，不想在继续着这场持久战，志文最后决定打算见一次李果，也许该结束这不能叫做爱情的爱情。在李果的学校里，他们见面了两个人没有话题，只有沉默，李果请志文吃饭，而吃饭时却多了一个人，这时志文证实了从同学那里传来的种种传说，而也就在这时志文真真的知道失去了李果，他才感到有些伤心，有些失望，他独自一个人回校，他没想到李果变化这么大。。。。。。
未完 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