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判进行的当儿,加德赛克和斯马德尔开始物色主管这次大型实验的负责人。海德娄该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整个实验的思路是他最先提出来的。不过那时海德娄刚当父亲,要他携家人离开蒙大拿去偏僻的帕度森特搞充满风险的Kuru症,这主意并不够好。而且他认为这项工作简直就是一个专门伺候黑猩猩的饲养员。正在这时,快乐的小个子病毒专家吉布斯(Clarence Joseph Gibbs)撞上了枪口,他是研究昆虫媒介病毒的专家,到NIH来看望斯马德尔并且告诉他打算接受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助,到巴西去做研究。很多年后,吉布斯回忆起那次会面,仍然忍俊不禁。“斯马德尔的反应迅即而激烈,他用他那独特的姿态指着我的脸,说:‘天杀的,吉布斯,你不能去巴西”。吉布斯问斯马德尔有何高招能够不让他去,斯马德尔说他该去帕杜森特。不过,吉布斯对走进未知的Kuru症世界,心存犹豫。加德赛克与他共进午餐说尽好话。最后还是斯马德尔的一席话,下定了吉布斯加入Kuru症探索的决心。“他像慈父般对我说:‘小吉,我要你接下这工作,我保证你五年内一定会因实验成功而镀金,或因实验失败而镀金,我相信会是因为实验成功。”
这些年,普西纳一直很忙碌。他为设于旧金山的研究单位筹措了数百万美元经费,研究成绩经加德赛克称许为“一流科学研究”。 1989年,普西纳宣称培养出了一种插入仓鼠普利子基因的老鼠。这种变性的老鼠除了制造自己的老鼠普利子,也制造仓鼠普利子。接触一般老鼠不致受感染的仓鼠羊搔痒症时,这些变性的老鼠度过一段与仓鼠相似的潜伏期后就陆续发作了。普西纳接着给另一批变性老鼠接种了老鼠羊搔痒症。它们兼有仓鼠与老鼠的普利子蛋白,但只是接触到了老鼠的羊搔痒症,结果这些老鼠经过正常的老鼠羊搔痒症潜伏期后,也开始生病了。普西纳下结论道:“我们发现普利于蛋白基因控制痒症的感染与否、潜伏期、神经病理学。”这一发现进一步证实了家族基因研究的结论:传染性海绵质脑病不仅受基因控制,也会传染。这样的多重性质很难跟病毒联想在一起,不过迪金森的朊病毒理论倒仍然解释得通。
更值得一提的是普西纳跟魏斯曼1992年到1993年间合作的研究成果。旧金山和苏黎世的研究人员,首度成功地缺失了一批老鼠普利子蛋白基因,使它们完全不可能制造普利子蛋白。两位科学家记录道:“令人意外的,这些老鼠的发育和行为都很正常……看不出免疫上的缺陷。”(没有普利子蛋白的老鼠发育与行为都正常,引起一个有趣的问题:这种蛋白质在人体究竟有什么作用?它存在于多不同动物体内,所以一般都假设它必然具有某种功能,否则演化过程不会把它留下来。这问题截至目前还没有答案。)魏斯曼的小组紧接着让没有普利子蛋白的老鼠接触老鼠羊搔痒症,但因为没有普利子蛋白的基因,所以老鼠不受感染,维持着良好的健康。后来魏斯又把仓鼠的普利子蛋白基因插入已缺失老鼠普利子蛋白基因的老鼠,然后让它们同时接触仓鼠羊搔痒症和老鼠羊搔痒症,结果它们了仓鼠羊搔痒症,却毫不感染老鼠羊搔痒症。最起码,这些实验证实,感染羊搔痒症非有普利子蛋白不可。普西纳在完成自己重要的研究同时,也入侵其他人的研究领域,意图鹊巢鸠占,来势汹汹,似乎对诺贝尔奖志在必得。科学记者陶柏斯1986年在《发现》杂志上撰文揭发了普西纳的诡计,题目叫“命名以争名,是真科学耶?”(The Game Of the Name iS Fame,but it science?)文章主要是讨论普西纳抢先提出“普利子”一词,自我吹嘘,以及他刻意掩饰尚无法排除传染性海绵质脑病的感染过程可能要核酸的事实。文中也揭露了普西纳玩弄手段、压抑布朗的研究成果的行径。布朗回忆道:“陶柏斯从西岸开始采访。他告诉我,一开始时,他认为普西纳是对的,批评他的人无非是酸葡萄心理作祟——他真的支持普西纳。他跟普西纳谈了这一点,也跟别的人谈过。过了几月,他逐渐开始调整观点,等到跟我谈的时候,他已变得非常中立了——他开始时就该如此。他跟我谈的时候,我说我真的很不喜欢普西纳,从来就不喜欢他,因为我怀疑普西纳封杀了我好几篇论文。事实上,根据那份长达3页、密密麻麻的评语,就知道是他。”投稿给科学期刊的研究报告,都要通过同行——编辑认为专业修养足够的研究同一领域的其他科学家——审稿,才能出版。如果同行审稿有意见,编辑通常就把稿件退回去,要求修订。布朗说:“换言之你得再做两年实验才会有进展。我就这么告诉了陶柏斯。他盯上了这条线索,找到《新英格兰医学期刊》,跟编辑好好聊了一番。编辑不但承认我的怀疑是对的,井确认在这期间,普西纳竟然胆大包天——实际上该说是愚蠢——把同一个题材的论文寄到该刊。要知道,我对后面这件事一无所知,虽然回想起来,他有这种行径我也不会意外。但陶柏斯从《新英格兰医学期刊》的编辑那儿问到这种事,也非常不寻常。嗯,那对普西纳真是很不幸。但事实俱在,他没什么法子可想。他就这样当场被逮着了。该刊拒登普西纳的论文,但这次事件留下了非常恶劣的印象;加德赛克也必须施加压力,才能使布朗的论文顺利出版。”
普西纳经过陶柏斯的教训,言行应该收敛才对,但事实不然,他决定不再跟媒体打交道(他也拒绝接受本书作者访问)。因为优先地位一谁先发现——是判断科学成就的指标。他继续千方百计地宣称,别人早已完成的发现他都先做过。他用这种手段对付过牟丝和引起羊搔痒症的原纤维。1968年,迪金森和弗雷泽率领爱丁堡医学开究委员会所辖神经病理学小组的同事,发现了一种老鼠基因能控制各类型老鼠羊搔痒症的神经病理现象,以及老鼠发病后存活的时间。他们为这种基因取名为“羊搔痒症潜伏期基因”(Sinc,即Scrape ncubation的缩写)。具有这种基因某一形式的老鼠可能羊搔痒症潜伏期就极短,但具有另一种基因形式的老鼠潜伏期却可能很长。80年代初期,普西纳从分子生物学的角度处理这问题,发现了一种能控制老鼠的羊搔痒症潜伏期长短的基因。他在1986年联名出版的论文中,建议为这种基因取名为“普利子潜伏期基因”,并证明它与普利子蛋白的基因有密切关系。他在论文后半部分,轻蔑地提及“羊搔痒症潜伏期基因”说:“这种基因连染色体位置都没有确定,也没有说明相关的位置特征。”此举简直就是明日张胆地掠夺迪金森和弗雷泽的优先地位。
迪金森和弗雷泽对普西纳的行为,可想而知是勃然大怒。他们协力对照“羊搔痒症潜伏期基因”和“普利子潜伏期基因”的异同,不到一年工夫,他们就提出报告宣称:“两者的基因密码有关,甚至可说是同一基因。”加德赛克评估两篇对立的报告后表示:“迪金森已完成了所有基本工作,普西纳只做了小部分修订。”加德赛克早已看尽了科学界的人事纷争,对普西纳的心计颇能容忍——更何况,他的诺贝尔奖早巳到手了。他写给我的信上提到:“我觉得普西纳这个人一本正经得满有趣,但恐怕年轻一辈的同行不会那么宽容。”
甚至普西纳的普利子理论,基本上也是变化自加德赛克的蛋白质结晶理论(两者又都是步英国数学家格里菲思1967提出的理论之后)。到了1996年,两者都兼容并蓄在病毒研究的圣经《临床病毒学》(Fields Virology)里了。这本医学教科书兼参考书的第3版,有一段很长的访谈加德赛克的记录,讨论了传染性的淀粉样蛋白,也有一段很长的访谈普西纳的记录,讨论了普利子引起的疾病。编辑为平衡不同的观点起见,委托落矶山实验室的切斯柏洛写一篇前言。切斯柏洛解释加德赛克和普西纳的观点说:“下一章将根据两种个别的观点,对这些疾病作一详尽的分析。虽然他们采用的词汇不尽相同,两者都倾向于假设可传染性海绵质脑病是一种异常的蛋白质。,’他提醒读者,病毒因子牵涉其中的可能性到目前都还无法排除。我向加德赛克问起这种很不寻常的科学观念并列的措施,他用一个同样不寻常的科学先例回答我说,18世纪有两位知名的科学家,各自发明了一套了不起的数学系统,惟一的差别是使用了不同的符号,结果只有一种流传下来:“我如果在这场符号学的战争中败北,至少可跟牛顿做伴,他在微积分符号之战中输给了对手莱布尼兹。,’普西纳继续不屈不挠地在巩固他所提命名的地位;他1996年编辑完成出版的最新著作,就叫做《普利子、普利子、普利子》。作者: 特深沉 时间: 2009-1-30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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